怀钧点头道:“徒儿知道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从蘅宫向西,不久便到了那处裂隙的所在。原本山脚下有一带郁郁葱葱的森林,盎然绿意却在某一处陡然断裂,御剑从天上看去,山脚一黑一绿两边界线分明,东边是苍郁的群山丛林,西边则是遍地枯死的树木以及满目焦土,仿佛被刀锋切断一般,此处便名为青崖口。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顾年遐趴在晏伽肩上向下看,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气息很不舒服,我只来了一次。”
“调整一下吐息,我们要下去了。”
晏伽一转剑锋,快速下落而去,怀钧紧随其后,几人落到地面那一刻,感觉肺腑忽然变得压抑起来,有股说不上来的诡异。
怀钧只是隐隐知道有这个地方,却从未来过。面前是满目疮痍之景,宛若庞然的兽骨横卧大地,脚下的土地踩上去干裂发硬,砾石凌乱,连一丝杂草也没有。
这是一片土地完全死去的征兆,未来或许长达千年的时光里,这里都不会再孕育任何生命。
顾年遐变回人形,随手捡起一块形状奇异的石头:“但是我一直没查到,千年之前的众神,到底在这里和什么东西大战过?”
“或许就是‘混沌’。”晏伽道,“青崖口之战的战场也在此处。”
怀钧想了想:“是您从前对我提过的混沌之力?”
晏伽道:“我教你修行的心法,也是要你适应这种东西的诱惑和侵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未被它趁虚而入过,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面对的不只是诱惑,还有折磨。”
“没关系,师父。”怀钧摇摇头,“您教我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学。”
“你们跟紧我。”晏伽往前走去,“继续朝里面走,要穿过一处石阵,结界就在那深处。”
他所说的那处碎石阵极其庞大,有无数嶙峋怪石悬浮其间,横贯了整片死气沉沉的大地,其中每块石头都在不停变幻移动,毫无规律可言,身在其中极易迷失方向,司南、罗盘也会完全失效,除了凭借方向感向前走,别无他法。
晏伽指尖散出一抹青光指引,他带着顾年遐和怀钧躲开乱飞的石头,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顾年遐抓着他的手,抬眼看向四面的石阵,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这儿。”
“很快,等我教过你们修补和维持结界的法子,我们马上就走。”晏伽说道,“再忍一下。”
他们用了两炷香的时间穿越石阵,刚踏出石阵,晏伽立刻伸手将另外两人都拽了出来,堪堪躲过一块飞掠而过的石头。
怀钧劫后余生地看着那很快消失在乱石中的石头,捏了把汗:“它突然就冲出来了,根本看不见。”
顾年遐一直在出神地思索着什么,被晏伽弹了弹耳朵,才抬起头:“这石阵实在太变幻莫测了,你已经来过几次,尚且得小心翼翼,当年孙氏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一次便穿过的?”
“师父,徒儿也是这么觉得。”怀钧也道,“只是方才那些碎石,就很难分清东南西北了。”
晏伽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都很机灵,当年我也琢磨过到底为什么,但那时孙氏几个人已经进到了结界深处,早就问不出来了。不过我有个猜想,就是倘若那时有人为他们引路,要穿过这里也不算太难,最多折损一两个人。”
“除了您和师祖,仙道还有其他人知道结界所在?”怀钧疑道,“会是什么人?”
“想不出来。”晏伽摇头,“这个秘密只在越陵山掌门间彼此相传,不会告诉旁人,北境狼族也同样守口如瓶,唯有族长与大祭司知晓。”
出了石阵继续前行三四里,几人只觉天色忽的一变,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山崖,山石层层叠叠,如兽牙般参差交错。一道数十丈高的裂口贯穿崖壁,远看如同寄生在嶙峋山石间的一只巨大瞳孔,中央涌动、扭曲着难以名状的雾气漩涡,似乎正缓缓向最中心聚集。
“结界果然完好。”晏伽走近了些,觉得身侧的风都在向那处裂隙吹拂,“混沌是出不来的,这处封印是我与师尊亲自落下,事后我也确认过,它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漏洞可钻。”
怀钧一时间想到什么,脸色凝重,问道:“师父,青崖口一战时,那些混沌邪秽都已经杀尽了吗?若有漏网之鱼侥幸存活,又苟延残喘到今日了呢?”
“混沌逃出这处裂隙后,首先的便是要找人夺舍侵身,嗜杀无比,倘若太久没有附身活人,很快就会消散。”晏伽道,“除非有些人愿意让混沌附在自己身上,但寻常灵修无法抵御混沌侵蚀,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也会承受不住反噬死去,一样是条死路。”
顾年遐忽然脱口而出:“如果那个人和你们一样,也能抵抗混沌呢?”
晏伽顿了顿,笑着摇头:“不可能的。”
然而他的眉头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终究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去,双手开始凭空结印。
“看好了。”他说,“这一招是击退混沌、修补结界的法门,只能在此处教授,你们务必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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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城城防坞
“城防使大人!”
两名侍卫匆匆走入殿中,看着议事台上蜷缩在交椅中的身影,面面相觑了片刻,放低声音上前:“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披着兽皮的座椅上缓缓抬起一只褶皱如树皮的手,干枯瘦削,颤巍巍地晃了晃:“昨日老朽隐约听到不周山之上传来钟声与铃音,多少年没听过这声音了……狼神大人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