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青白山社学好像有位筑基的先生。
这位先生名姚俞,教授法术。她有选这位先生的课程。
寅时天未亮,姚俞先生的课要开始了。
湛长风赶到姚俞先生的授课地点,那是一处光秃的陡峭山壁,此时还未有人来。
山壁下有一间漏风的草庐,隐约能见一人卧在其中。
湛长风走过去执道礼,“新生易湛,期望能学先生的法术。”
里面的人不言不语不理睬,湛长风不说话不离开一心等回应。
远处漏出天光,一个两个学生陆续到来,好奇地瞧了几眼湛长风,扎起衣摆爬峭壁。
及日至晌午,一些学生已经将峭壁上下爬了好几回,闲下来歇口气时,见湛长风还站在那儿,不由指点猜测。
“没见过啊,是旁生吧。”
“这回怕是等长草都不会得到应声了,姚俞先生最讨厌靠钱进来的人。”
他们虽然说得小声,但湛长风一先天怎么可能听不到。
湛长风听到了,姚俞先生也听到了。
姚俞先生还知道湛长风也听到了。他觉得烦,既然听到了,怎么还不识趣地走开。
他高声道,“你已经后天圆满,修的是武道,还来学什么!”
姚俞先生的声音很洪亮,周围的学生们都听见了,顿觉不可思议,看向湛长风的目光不由改变。
“后天圆满,我有没有听错,她居然是后天圆满?!”
“怎么可能,咱们社学最厉害的贺明才后天大成。”
“对啊对啊,而且贺明已经十六岁,不能再参加六院选拔,已经专攻统考去了。”
“后天圆满又怎么样,先生才不会教她。”
“那也是,而且武道这玩意好修得很,怎比得过我们法道。”
湛长风对此置若罔闻,回道,“姚俞先生此言差矣,修炼之法有法武,道无法武。道初,道分五术,山医命卜相,其中‘山’通过打坐武功食饵符咒玄典等方式修炼肉体和精神,只因人心不能二用,故择武功专修,久而辟出武道一途。”
“法以吐纳天地元气锤炼自身,武以天地元气壮大人身五行,到底同出一源又殊途同归,修武者为何不能修法?”
“愚笨,莽夫怎能理解法的奥妙,你看看修武者千千万,到最后有几人能修成,光筑基一坎就能刷下七成!”
湛长风见他提到筑基,放低了姿态,谦虚地询问,“学生听闻法武修炼方式有异,武破先天是力量的累积,将精气脱变成元精,法破先天则是心境的提升,找到自己的先天真一之神,大概这就是法武的区别,力量累积总比心境突破容易。”
姚俞先生讽刺大笑,“武人人可修,法万人中只有一人能修,怎么,你也想归顺我法道了?”
他言语之中对法道推崇备至,对武道如弃敝屣,竟一点也不理睬武本是道术一部分的事实。
湛长风以为他有失偏颇,然修士大多都按自己理解的道理活着,她也不是来辩论的,就没有再反驳他,而是顺着道,“我对法的奥妙十分向往,希望能够学习它,请姚俞先生不吝赐教。”
在她眼里不论法武都是道,都是她要深究探索的,所以这一句话没毛病。但听在姚俞先生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
姚俞先生自得于有人来弃武学法,又看她举止有礼有节不似武夫,对自己也十分敬重,就算再不想教她,也得为了法道的宽容,给她一个表面上的机会。
“行啊,那就按规矩来,你先去学明山先生的道仪,再去学黑铁先生的锻体,全部通过了,再来找我!”
姚俞先生知道她一共选了九门课程,这样一来,她的课程必然冲突,到最后说不定什么也学不成。哼,年轻人啊,就是太贪心了。
请教
道仪是湛长风原本就选了的,也是折菊屋的第一课,现在已经正午,她已然错过。
锻体没有选,所以现在还得去买一门。
结果锻体通常是上午巳时,这样一来就和灵语冲突了。
湛长风只能一会儿缺这堂课一会儿缺那堂课,花了几天时间摸清每一位先生的授课进度和方式。
其中锻体课无疑是最轻松的,不过站桩对练射击,且教授锻体的黑铁先生仅是先天初成,教一帮刚学道的小萝卜头绰绰有余,教她却是笑话了。
黑铁先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完成训练项目就算合格了。
而灵语课,一般都是前半节教授新的内容,后半节自修和抽查前一天的学习。
湛长风只能尽力压缩时间,在前半节课学会当天的所有内容,给白峰先生抽查,后半节课赶去完成训练。
又因她是中途新来的,以前的课程都错过了,便逮着机会就去问先生,其中教灵语的白峰先生和教道仪的明山先生被祸害得最盛。
“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洗个手转个身就冒出来了,问得那些个问题哟,没把我弄疯!”白峰先生在明经阁抱怨道。
明山先生感同身受,“确实确实,就拿咱修道人的称呼来说吧,走修道路的皆称信士,经过皈依仪式,拜了度师才能称居士,再传经度或道冠为道士,拜师尊出家有了一脉传承后成道师。是不是?”
“没毛病。”
明山先生又说,“信士居士道士没有真正出家,所以见到出家人,就算是同门,也不得以师兄姐相称,一律称道长道友道师道爷。免得道俗不分,造口业,对不对?”
“没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