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每年专门拨给云南的助饷二十万两银子,直接拨给黔国公府,过手先拿走四成,剩下六成他说分给谁就分给谁。”
四人默默地听着,心里明白,光上面几点,就已经踩到皇上的底线。
此前皇上为了稳住云南,隐忍了几年。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越是隐忍,心里的怒火就越大,报复的就越狠!
黔国公府要完蛋了!
朱翊钧猛地一拍桌子,“不仅如此!再看看黔国公府这些年做的好事!朝廷发给云南边军的粮饷,黔国公府先过一手,三成就漂没了。
别的没学会,某些文官的陋习学得挺明白的!
朕还叫兵部统计过武官名册,从正德年间到嘉靖年间,云南都司卫所千户以上军官,近八成出自黔国公府家将。”
听到这里,四人脸色不由一变。
黔国公府这是把皇上最忌讳的几件事,侵占田地、贪墨军饷、私揽兵权,全部都犯了一遍,你们这是嫌自家死得不够脆生啊!
朱翊钧的声音变得越发严厉。
“云南已经不是大明的,是他姓沐的了。
嘉靖三十二年,车里宣慰使刀糯猛举兵犯境,烧杀抢掠,地方告急,布政司连忙行文叫都司发兵御敌,都司却回复道,‘沐公染恙,不宜出兵’。
怎么了,云南都司的边军,吃的不是大明的粮饷,吃的是他沐家粮饷?沐公生病了,几万边军就跟着一起病了?
都司为何不愿出兵?
因为刀糯猛举兵不为别的,只是联手走私违禁物品,与沐家分赃不匀,举兵讨账来了。
沐朝弼怕事情闹大,他干的腌臜事被揭露于世,悄悄按住云南都司不要出兵,私底下派人与刀糯猛说合,补了部分钱粮,这才罢休。
转头沐朝弼还不知廉耻地上疏朝廷,说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战屈人之兵,使得刀糯猛主动罢兵,上疏请罪。
他还居然为自己表功!”
朱翊钧怒不可遏!
张居正、刘大实还有旁边站着的冯保,猛然间发现,此时的皇上,简直就是年轻版的世宗皇帝。
尤其是喊出这句“他还居然为自己表功”,跟当年世宗皇帝在西苑仁寿宫大喊“都是朕的银子”时那个神情,不能说十分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三人忍不住脖子一缩。
朱翊钧还在继续怒骂道:“不知廉耻!不为人子!
他沐朝弼这是在干什么?欺瞒皇爷爷不说,还要再狠狠扇上一巴掌!?”
朱翊钧的怒火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扬着手里的文卷吼道。
张居正四人寒若蝉噤,默然无语,
皇上的脾性他们很清楚,自制力非常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这样的暴怒,真的十分罕见。
不过听皇上说的这些罪名,张居正四人觉得沐朝弼能活到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全靠东吁国的莽应龙帮衬。
朱翊钧深吸几口气,缓缓平复自己的情绪,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水。
“王子荐督云贵,坐镇昆明,编练云南边军,检出军纪败坏、贪墨军饷、纵容走私等军官一百九十余人,悉数斩杀。
大明最后一处没有被编练的都司,所有卫所边军在万历四年全部编练完结。
沐朝弼是恶狼,黔国公府是地头蛇,狼爪毒牙都被拔掉了,也该到了清算总账的时候了。
张相、刘左都、凤梧、宋公亮!”
“臣在!”
四人连忙应道。
“都察院、吏部、户部、兵部以及中军都督府和锦衣卫,组成联合调查组,立即赶赴昆明。
廷寄云贵总督凌云翼、云南巡抚吴文华,叫两人以于配合,先封查黔国公府、云南都司等处账簿,暂扣相关人等。
其它暂且不说,从嘉靖元年查起,看看黔国公府侵占了多少田地,贪墨了多少军饷,提携了多少家将,走私了多少违禁,勾结了多少番人。
一笔笔帐,历史帐,罪恶帐,全给朕查清楚,然后昭告天下。
让天下人看看,当年为国为民独镇滇南十年、兴屯田、劝农桑、礼贤学、定边疆的黔宁昭靖王的子孙,堕落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