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火焰,红木在烈焰中噼里啪啦的响,他的眼中含着笑意。
“我和父亲的大部分交流时间,都在夜晚的天台上,我们会坐在屋顶上,看人间烟火,看璀璨星河。”
神白须抬头,伸手指着天上的星群,伊芙琳也抬起头。
“父亲说,每一颗星辰,都像一个梦,梦想越美好,星光越亮,我就会问,那是不是一定得是很了不起的梦?父亲笑着说,也可以是很简单的梦。”
“例如,明天能吃到好吃的,例如,可以去游乐园玩一天,又例如,能有一个自己的荡秋千。”
“父亲说梦想是人启程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他们没有高低之分,因为有梦就了不起。”
神白须看向伊芙琳,伊芙琳注意到视线,两人对视。
“父亲是我童年时所有憧憬的梦,我有时候会想,我能不能像父亲一样优秀,能不能,有父亲一样结实的肩膀。”
“可以扛起母亲的皱纹,父亲的驼背,家庭的脊梁,能不能,走的和父亲一样远。”
伊芙琳仿佛触景伤情,眼中闪烁着泪花,在篝火的照耀下,那晶莹剔透仿佛琉璃一般的瞳孔便更加清晰。
神白须看到伊芙琳的情绪涌起,他起身,坐到了伊芙琳的身旁,轻抚她的脸颊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牵住她的手合在一起。
“年少好,最好是天真,可却也有迷茫的时候。”
“那一天,母亲因克罗兹分化病在医院去世了,而那个时候,我正高一,两个人,一对父子。我坐在病床前,手扶着眼睛,早已泣不成声,父亲站在另一旁,低着头,看不见任何表情。”
“那是…我们父子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可那确是母亲最幸福的一天,她说,能和我们做一家人,真的是很幸福的事啊,我握着她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我开始埋怨父亲,以至于在医院和他大吵一架,说是吵架,可我的父亲却什么也没说,他就坐在那里,承受着不能理解他的儿子的愤怒,承受着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
“也因为那一场争吵,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和父亲联系。”
“而之后是如何和好的呢,那一天,是父亲的生日,我已成长,再回想起那天的所作所为,只觉得是多么的愚蠢。”
“做孩子的,怎么能去埋怨父母做什么,能将一个家扛起,就是天大的作为了啊。”
“在我用旧钥匙打开一扇新门的时候,父亲依旧还在这栋房子里,他周而复始的继续自己的生活,而当我在看到他,眼泪便已夺眶而出。”
“那是多么一张沧桑的脸啊,那还是我那位温柔的父亲吗?我不知这段岁月中,时光究竟对我父亲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不孝,我只知道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有任何出息,愧对父母。”
“我紧紧抱着父亲,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父亲只是笑着说,回来就好…。”
“我的一生,与我的父亲仅有两次分别,这是第一次。”
伊芙琳伸手擦拭神白须落下的泪痕,神白须笑着握住她的手。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也不过如此了。
尽管如此,神白须的情绪依旧非常平静,可这平静,又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有的呢?
“而第二次,便是永远。”
“序列虚空降临旧赫尔墨斯城区,我同父亲被困,而同时,多达一千多人也同时被围困在废墟中。”
“在父亲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听到谁的呼救,我也听到了,我们几乎是同时转身,奔向废墟中,挖出了那位求救的妇女,她哭着喊道我的孩子,她跪下来求我们救救她的孩子。”
“同胞患难,同为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撇下?我与父亲在废墟中救人的勇气感染了更多避难的人,人们联合了起来,凭借团结的力量我们救出了更多被压在废墟中的人们。”
“可命运捉弄,终焉直接否决了旧赫尔墨斯城区没有生还者,在阿波罗中枢炮的红光笼罩城区的时候,所有人抬头,他们眼中没有绝望,而是一种悲愤。”
“他们在命运面前没有低头,而在这场阴谋中,依旧昂挺胸,我本以为我们的生命会在此终结,可父亲突然握住我的手…他说。”
“征御,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可你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悔恨,不要愤怒,去继续自己生命的旅程,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活成一个真正的人。”
“我的终点就在这里了,而你的终点,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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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打碎了扭转石,将我送了出去,在等我回过神来,我已在那断桥之上,看着被红光笼罩的城市,我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痛哭。
“那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啊…尽管他已经肩膀成熟,个子挺拔,可举目无亲颠沛流离的痛苦,是能够摧毁任何一个人的。”
“我本已无意生活,可我仍旧记得父亲说的,不要悔恨,不要愤怒,要活成一个真正的人,可是,一个人,真的很难很难啊…”
这时,伊芙琳紧握了一下神白须的手,她挥了挥,同时,她捏住神白须的下巴,那刀削的脸颊一下就给伊芙琳一种质感,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笑了笑,眉眼弯弯。
“是啊,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如果说,母亲的病逝,父亲的离世,一切都是我苦厄命运的证明,我承认,是我连累了他们。”
他看着伊芙琳的眼睛,同样紧紧握住伊芙琳的手。
“可遇见你,不是。这段时间,我常常扪心自问,做了什么事才能遇到你?伊芙琳。”
这个问题倒问住了伊芙琳,她扭头看着远处的雪原,红木穿插的缝隙,更远处的提诺琼斯雪峰,金碧色的光辉在塞姆娜撒下的极光中熠熠生辉,璀璨而绚丽。
“白先生,其实你做什么能不能遇到我,都不重要,应该说,我能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同时陪你走尽所有余生的风景,真是不胜殊荣,有幸爱你,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伊芙琳转头,回答的同时,令神白须心神激荡,那一字一句都烙印在神白须的心中,灵魂上。
“…白先生?”
神白须神情恍惚,火焰映照着两个人的脸,两人靠的越来越近。
在那片红树林中,红色的火焰融化了冰封千年的诺尔基斯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