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时薇对母亲所剩无几的记忆中,母亲是个文雅沉静又知书达理的女人。
她和母亲在一起的六年时间,母亲从没有因为她的顽皮胡闹过脾气,遇到事情总是和她讲道理,让她自己分辨是非。
母亲到生命的最后日子,常常长时间的看着某个地方呆,嘴里喃喃念叨着:“等你爸爸回来就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候还没有六岁的沙时薇傻乎乎的以为妈妈说的都是对的,她比妈妈更加祈盼爸爸的归来。
只要爸爸回来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嘲笑她们母女,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们母女,再也不会为生计愁。
可是直到妈妈永远的离她而去,她们也没能等来那个她们视为救世主的男人。
沙时薇对父亲巨大的怨恨,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她对母亲悲凉遭遇的共情。
世间所有的苦难痛楚、流言蜚语都给了弱小的妈妈,在世人的指责声中妈妈一无是处。
明明是爸爸骗了妈妈,一次又一次,让妈妈在卑微的希望中无限的等待,以至于最终死于绝望。
可即便是这样,却没有一个人责怪他,那么多人还逼着年幼的自己去缅怀称赞那个负心的人。
沙时薇不愿意去回想她的母亲,她怨恨父亲,更怨恨自己的存在,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母亲的一生。
她想象中的母亲,就像她现在的处境一样,无可奈何跟着一个并不爱的男人,为了能给这个男人生孩子,实现世俗中女人最重要的价值,而不得不祈求虚无缥缈的宗教力量。
观音庙里的香火很旺盛,门外光卖香的摊贩就有十几家,进了古色古香的大门,里面有个木质的殿堂。
那就是供奉观音的大殿了。
沙时薇排队跟着进去,看到高大的观音立于大殿正中央,身上穿着白色的古代衣裳。
观音的脸上是对芸芸众生的慈悲,更是对凡间人事的无奈。
前面的妇人插上香,跪在蒲团上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待她走了,沙时薇也学着跪在蒲团上,头磕在面前的木匣上。
她站起身,想了想,把兜里刚拿到手的工资拿出来。
这是属于她的钱。
她虽然是靠着傅明哲才进厂里工作,但她在厂里认认真真工作,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
她把那一沓钱全都塞进了功德箱里。
做完这些,她又抬头看向观音。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她现观音的视线其实看的是大殿一进门的位置。
观音看都不看自己,能听到自己的祈祷吗?
旁边和尚敲木鱼的声音提醒她,她站在蒲团前的时间有点长了。
可是她还是再次跪下去,虔诚的祈盼观音能看在她付出所有积蓄的份上,给她一个孩子。
离开观音庙,沙时薇又回到公交站等公交车回镇上。
她本来计划一回家就开始研究小学英语课本,可是上了公交车她突然想起来,她拿的课本什么都在傅明哲的车上。
她现在不想再回头找傅明哲,所以她坐到图书馆附近的车站下车,想到图书馆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资料。
图书馆不大,不过教辅资料还比较全面。
沙时薇拿了几本辅导书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的看着,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直到图书馆下班,沙时薇才放回书回家。
屋里昏暗,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她打算烧半锅小米粥,晚上就靠这个充饥。
她压根没想到傅明哲吃饭的问题,在她的意识中,傅明哲晚上要么在厂里吃完晚饭再回来,要么就出去和别人吃饭去了,反正无论哪样都不需要她操心。
汤锅坐上火,淘米下锅,她就去卧室准备换衣服。
没想到一开灯,现傅明哲就在床上睡着。
这真是奇怪了。
记忆中,傅明哲从来没有这个时间睡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