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到要找的人很难,但只要往温度最低的地方走,就一定能到。
它到了,赶上了。
枪支落地,一起落下的还有在空中由倒下的突然出现的复制助理迅速变成的一颗灰朴珠子。
半睁着的眼睛睁开,撑着破损栏杆快速下跳,衬衫衣摆在空中纷扬过,周然从风雪中穿过,在珠子落地前稳稳接住,半蹲着在地上接着下滑,一手从粗糙地面上摩擦过,他手指一捞,捞过掉在地上的枪。
老人也想要去拿枪,但慢了一步,刚到栏杆边时枪已经到了下面的人手里。
把枪随手放进口袋,周然在第一时间确认了珠子的情况。颜色不像之前那么浓郁,浅淡到几乎没有,好在没有裂纹,和自己第一次见的时候的状态一样。
把珠子装进随身携带的黑色小丝绒袋,他拿着枪抬起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老人。
冰霜已经蔓延到半个身体,老人半个身体都暴露在风雪中,眼睛看向被握在手上的枪,说:“子弹就剩一颗,你用这东西打不死我。”
这种枪只有八发子弹,助理在房间里打了几枪,刚才又开了一枪,弹夹里只剩一颗子弹。
他中和了很多异能物,不止一颗心脏,少了头也能活,一发子弹无论打中哪里,都不能取他的命。
拿着枪站起,周然拉过枪栓,一只手在不断的风里抬起,眉眼微弯。
枪口没有对向老人身体的任何地方,也没有对向建筑的脆弱处,那根幽深的管道缓慢又平稳地对准了他自己的头侧,抵住被风吹得凌乱的黑色碎发。
“你杀死我也没用。”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老人臃肿的眼皮底下的眼睛睁大,慢慢后退拉远距离,说:“你也看到了下面的文件。只要你杀死我,时间会马上倒回到之前。”
他和时间锚点已经联合在了一起,一旦他死亡,时间锚点也会损坏,损坏时会启动保护机制,自动将时间拨回起始状态。结果只是一切回到之前的状态,所有的事再来过。
“有人不想回到过去,我得尊重他的想法。”
“我之前快死的时候冻住了灾的时间,”周然笑说,“你猜这次能不能试试冻住你。”
指尖已经冻得基本失去知觉,安静落在扳机上,他说:“赌一把,很公平。看是我在死之前变成怪物留下你,还是我先死你获得自由。”
就像黄局长说的并不好笑的冷笑话那样,时间或许真可以冻结也不一定。
很平淡的语气,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他是认真在提议。
与其说是提议,不如说是通知。最坏的猜想成真,远处的人手上的血还在不断流,身上的冰霜还在蔓延,老人继续往后退,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改变,哑声吼道:“疯子!”
伤越重能力越强,比起不需要受伤就能正常使用能力的人,这个能力很受限。但受限的同时,也代表最大的未知。其他人有极限,但这个人从某个方面上来说没有极限。
谁也探查不到重伤和死亡间那点细微的边界,也不知道这个人在那细微的边界里会发挥出什么水平。
怕他活着,又怕他死,怕他死不透。
老人的吼叫没能让情况有丝毫的变化。意识到说话只是做无用功,他后退的脚步停下,之后迅速向前,整个身体重新回到这个相同的时空,一双眼睛死死锁定放在扳机上的手,所有的感官集中,风雪和倾塌的大厦都在脑子里消失,他所有感官里只剩下拿着枪的人,耳朵隐约里似乎已经有枪响响起。
“轰——”
枪响没有响起,金红光亮突破一片白,烧灼炽热的火焰从天边蔓延开,突破云层和大楼,带着吞没一切强势和蛮横席卷来。
在察觉到危机前,从半空跃下的佝偻身体被火海整个吞噬。
回档
手上的枪还没按下扳机,周然看着裹挟着一坨黑影的火焰划过,带起的气流吹得碎发扬起。
在下一瞬间,握着的枪被拿开,他面前一黑,陷进一个炽热怀抱。
很紧,还有很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赶到的人来得很急,他能清楚感受到胸膛的剧烈起伏。
——那种大火下去,老头连个全尸也不剩。
像是在对应一样,周围的景象像是波纹一样荡开,悄然开始改变。
从人身上探出头,周然眼睛抬起,皱眉道:“你怎么……”
时间开始改变,从天空到居民楼,空间像条形码一样分解重排,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在解构,不稳定的气氛蔓延开。
最后一步被打乱,原本打算的不回到过去的解决事情的方法没能奏效,剩下的结果显而易见。
是面前的人说的并不想要的结果。
倾塌的大楼停下了,风雪和爆烈的火焰在相交的前一刻停滞住,解构完成,条形码样的空间消失,视线转瞬变得一片黑暗。
连温度也开始消失了,就算在熟悉的怀抱里,灼热温度也逐渐减淡。
“我知道这样的后果。”
“我不想回到过去,是因为重来一次,你不一定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是之前电话里没说完的关于为什么不想回到过去的回答。黑暗里传来声音,周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唇上传来异样感。
“我爱你,周然。”
一瞬间,黑暗连带着所有事物都消失,线状的光线出现,不断流动着,奇异的色彩在快速变化,但肉眼捕捉不到确切变化的是什么。
所有的都在改变,只有他是静止的。
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碰上口袋,拿出放在里面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