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他说,讲话的时候眉眼弯了弯,里面竟盈着笑,“你从前就是待我最好的人,可是我……唉,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总之,就算你们劝阻了我把功法公布出去、让所有天阴体都有学它的机会,这里头有一份错,其他人难道没有百分、千分吗?
“若是这个世道待我们好,你们怎么可能说这么做不好!
“所以九思,你绝对无须有这些思虑。倒不如说,眼下你我都能站在这里,父亲母亲也能安然无恙,恰恰是因为你们是对我、对这个天阴体最好的人。你做了好事,方有今日。”
这些年来,两人日夜共处,近乎将自己活成了对方的半身。可愈是这样,愈是觉得他们本就心意相通,不必再有朝着另一人剖白的时候。
眼下这样,倒是郁青长久以来难得的情绪流露。邬九思听着,心头又如何不动容?
只是,“九思,你怎么、怎么还真不说话了?”
郁青有点紧张地问。
一句话,把邬九思心头原本涌动的思绪通通变成了哭笑不得。
他抬起手,扣着郁青的手腕将其放了下来,这才说:“你总得给我开口的机会。”
郁青眨眼,视线飘上天,飘下地,最后才老老实实地“哦”了声。
邬九思又说:“是我着相了。现在说这些,是没什么意思。”
郁青笑着看他,邬九思摩挲一下道侣的手,又说:“从前如何都再不能改,还是看当下。既然咱们的功法对妖雾有用,阿青,你我便要尽力做些什么。”
“是。”郁青说,“只是不知道,光是你我,对这妖雾来说是不是太渺小了些。”
邬九思慢慢说:“嗯,多半是的。”
郁青乜斜他。怎么回事?事情还没开始,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邬九思又道:“可还是要事实。”
郁青笑了。对,的确是这样。
两个人手拉手,《鸿蒙阴阳诀》运转,周边妖雾再度后退。
又不仅仅是后退。虽然暂时没有心思去勾勒更精细的事物,可两个人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四面八方的灵气在不断变浓。
反映到空间内的众人眼前,就是围绕在邬、郁两人身边的兽崽们一个个都舒坦过了头。裂云幼虎眼睛早早便闭起来了,喉咙里响着“呼噜噜”的低低声音,整个身体被一层薄薄的、却清晰可见的灵气包裹着,就连背后那对在它这个年纪本不该有什么反应的翅膀都一下一下地颤了起来。时间长了,甚至“刷”得一下微微展开。
别说修士们,就连吱吱也瞪大了眼睛。再盯着幼虎翅根部位还没完全舒展来的一个个羽管,总觉得手上痒痒的。
蹦跶。
在虎崽子脑袋上占据高位。
伸手。
轻轻、轻轻地一掐……诶嘿!
幼虎轻轻哆嗦了一下,却还是没醒。
吱吱感受到些许乐趣,小小的爪子又申向下一根羽管……
这些发展,空间外的邬、郁两个自是看不到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身畔愈来愈多的“妖雾”化作灵气,大约是一切都太顺利了,郁青甚至动了动心思,觉得这么下去,二人是不是能直接找到那艘在外徘徊已久的船。
再有,此前憋闷的时间长了,像眼下这样能够放肆地催动经脉当中灵气奔腾,对修士而言实在是一件舒服的事。
两人起先只是在行走,慢慢的,开始踩着步法奔行。每踏出一步,就是十丈、百丈。
灵气流动的速度还在增加,经脉不断地受着冲刷,舒坦得郁青有几分醺醺然。而邬九思到底境界比他高上几分,那份醉灵的感觉也来得晚上几分。察觉到两人的状态好像有些过了,他便叫道:“阿青!”
道侣反应了片刻才转头看他,脸色微红,眼神也有些发懵,“九思……”
邬九思道:“妖雾从前吞没四州,如今也是无边无际,不知何其广阔……我知你想要找到师叔、师兄师姐他们,可这事儿,还是细水长流更好。”
如若不然,别说找到人了,再维持这个状态一柱香、两柱香工夫,他们自己怕已经醉得不分东西,连怎么回空间都不记得。
对此,郁青的反应是眨了眨眼睛。
他听到了道侣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比起寻常时候,反应速度到底慢了半拍。
“好啊。”又过了几分呼吸,郁青终于回答。他头脑已经比方才更晕了,过多灵气充盈着经脉,完全超出了平日能消化的份量。这样的确不好,九思说得没错,怎么方才没有注意到?
“停下。”郁青轻轻地说,“停下……”
伴随话音的,是继续奔流不息的灵气。郁青的神色当中出现一点慌乱,原本的舒服成了胀痛,他的经脉像是要被什么撑裂。
“九思!”他叫,“怎么回事,我好不对劲!”
邬九思霎时皱眉。
“不好!”
同一时间,空间之内。
当灵气过浓,邬九思和郁青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周围修士尚且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更不确定自己应该如何反应,原先打瞌睡的幼虎已经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喉咙里舒服的呼噜声也变成了类似威胁的低呜。
它脑袋上还顶着寻宝鼠,就这么快速后退几步,让自己离开过浓的“灵气”范围,这才稍稍放松。
只是还是显得焦躁。吱吱感受到了,立刻揪住小老虎的耳朵问它:“吱吱吱吱——”
小老虎又低吼了两声。邬戎机、闻春兰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小耗子却是发出一声惊叫:“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