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一宗,这两个字其实是一个非常笼统的称呼。所有不属于某个峰头势力的山,都可以被称作“后山”。
不过,寻宝鼠指向的方向明显不只这么简单。久违的,邬九思再度听到了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脏声。他已经分不清这是因为担忧徒弟,还是因为自己隐约到了“天人感应”的真相,再或者说——
邬九思已经发现了。
自己眼下要去的地方,似乎,好像。
正是他的父亲母亲、无数天一尊者闭关的灵脉所在。
……
……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郁青的思绪开始断断续续。
最初那会儿,他还能感觉到寻宝鼠撕咬自己血肉的动静。明知自己必死,他这会儿便能苦中作乐:“吱吱行不行啊?那么小的身板儿,连牙都小小的,吃了我半天,我怎么都感觉不到疼呢?”
“吱吱……吱吱……”
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郁青总觉得被自己压在身体下面、试图将其隐藏起来的寻宝鼠在发抖。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动作并没有实际作用。对面儿那位“鲁长老”的修为少则化神,高则大乘——兴许还有更高的品阶,只是郁青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到了这种地步,“看”什么东西的时候用上的已经不是眼睛了。神识扫过来,这边一主一宠的任何动静都会无所遁形。
可是,郁青又觉得不是全无希望的。
原因无他。他能看出来,和曾经的天一弟子们一样,那人瞧不起自己。
一个筑基,就算是特殊道体的筑基,在对方眼里也不如地上的泥。
这让郁青陡然觉得吱吱或许真的能够成功——想想看吧,因为瞧不起自己,所以不会在意自己的动静。反正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何必在他身上分出什么注意力?
正在闪烁灵光的契图才是最重要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郁青又把小耗子藏得紧了点。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是因为受伤太重,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吗?
还是因为……小耗子真的逃走了?
要真是这样。
郁青想。
那可真是太好了。
……
……
纠正一下。
曾经觉得浑身是血的寻宝鼠朝自己扑来的场面已经足够让人难以忘怀,可当下,邬九思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见到了那个此生再难忘怀的场面。
他的徒弟倒在血泊当中,不断、不断、不断地流血。
后头大约还发生了一些事。袁师叔启动护宗阵法的下一重,那个正在伤害阿禾的家伙到底离开了——大约吧,邬九思已经没有心思在意了。
他的手始终在颤抖,想要把徒弟抱起来。就在这时候,却有一样东西顺着他的袖子滑了下去。
邬九思原先只是随意地扫过一眼,视线忙不急待地要重新落回徒弟身上。偏偏此刻,他忽地一怔。
金丝面具。
方才掉下去的,是一张金丝面具。
身份
后山出事的第一天。
担忧师侄、前来找寻的袁仲林在确认异常的第一时间便出了手,稳住大局。可惜作乱之人的修为毕竟更高,他能做的只是用护宗大阵将其逼退,更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意识到人已逃脱,袁仲林、后面赶到的赫连随、其他察觉异常出现的别峰师长皆再度提升了事情的严重性。再看看一旁抱着弟子、似是还未从对方所受伤害当中回过神来的邬九思,袁掌门轻轻叹了口气,在吩咐各峰紧闭门户、防备万一的时候,自己直接出面,主持起太清峰的状况来。
他毕竟是此峰出身,也素有威望,各项大事小事算是顺利地开始推行。然而后头的发展并不顺利,虽再无人出事,可那行了恶事的歹人也毫无踪迹。
浓浓危机感压在袁仲林心头,他只得继续吩咐:“当下的第一重可能是人已经走了。这虽也不是什么好事,”堂堂玄州第一宗门、在整个修真界都素有名望的名门大派,防御体系就和纸糊的一样,峰主亲传弟子这样身份都要在自家受害,“却也不是眼下最坏的状况——只是在我看,概率不大。”
并非他到了此时此刻还要自负,答案是明摆在那里的:对方若是当真能视大阵若无物,当时为什么还会被逼退?是,自己没拦住人,可没道理连阵法也拦不住——不光如此,还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袁仲林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可这也是更糟糕的一种猜测:“或者,人还留在咱们天一宗!”
话音落下,他面前的各峰主事之人一起抽了口冷气:“那岂不是所有弟子都危险了?”
又有人道:“莫说弟子了,怕是你我都难保!”
沉默片刻,“也得看那人为何独独为邬少峰主的徒弟出手……”
“是。那人伤了邬少峰主弟子后便没了动静,兴许是专冲着这个来的,”上官冲在这时候开口,分析得颇有理据,“我平日虽不会与别峰弟子打交道,却也偶尔会听小辈说起各家亲传弟子的状况。听说,那位陈小友就连与人外出做师门任务,都总要独来独往,和同辈不睦!”
言下之意自然是郁青自己不好,这才招惹了祸事。
众人都听出来了,心头也觉得上官冲讲得太难听。一个小辈,又是重伤未醒的状况,何至于被如此评价?只是得罪平日给自己提供丹药的大头无极峰的也不太好,太清峰能不在意这个,是因为他们另有找来丹药的门路,自家可不同。
“行了。”独独含元峰的金峰主皱起眉头,“照这么说,上官峰主是要拿弟子们的安危去赌那人有无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