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度圣意早已成为孟姝刻入骨髓的本能,但或许是这番话来得太突然,又许是她扮了太久的花颜。
当皇上如此珍而重之地唤出“孟姝”这个名字时,她罕见地心神失守,那些深夜里啃噬心口的酸楚,仿佛骤然间寻到了宣泄的缝隙。
对于孟姝来说,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是最残忍的酷刑。
从孟家庄到津南,一纸薄薄的身契,将她推入奴籍;
在临安唐府,一个选侍的身份,又将她牢牢捆缚。
入京、陪嫁、入府,每一步都似提线木偶,最终困锁深宫。
可“花颜”这个名字,并非唐府强加于她,是孟姝感念唐府的恩情,亲口许给云夫人的承诺。(第章)
如今,皇上让云夫人再为她“正名”。
孟姝忽觉命运竟如此戏谑。
若要问,她对‘花颜’这个名字有什么感受?
有介怀,但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无奈。
是明知前路却无力挣脱的绝望。
是连叹息都要咽回心底的不甘。
这一刻,孟姝短暂的不想再揣度皇上此举背后的深意,也不愿去深想云夫人听闻后会作何反应。
鼻尖泛起酸涩,或许是病中的人格外脆弱,又或许是压抑太久的心终于不堪重负。
她轻轻闭上眼,任由那个被禁锢多年的"孟姝",破茧而出。
皇上见孟姝的眼底泛起细微的涟漪,唇角勾起一抹深笑。
外间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景明躬身引着何医正入内,请过脉后,纯妃在一旁仔细的记着医嘱,细声嘱咐蕊珠和小年子随何医正去取药。
窗外雨声渐歇。
皇上的目光扫过纯妃,缓声道:“姝儿这病需静养几日,留在撷芳园不妥,恐过了病气给婉儿。”
纯妃刚要开口辩驳,被梅姑姑一个眼色止住。
孟姝眼下正躺在纯妃的锦榻上,这般情境令她颇觉尴尬。
她连忙撑起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皇上说笑了,臣妾平日里便总叨扰娘娘,也不差这一两日”
纯妃将梅姑姑的手拂开,“皇上,姝儿现下不适挪动,在臣妾这静养几日也没什么不妥。”
话音未落,皇上眼风一扫,景明立即会意,退至外间安排。
不多时,孟姝被锦被裹得严实,由皇上亲自抱着,径直出了撷芳园。
皇上此举刻意得近乎张扬,伏在明黄色的怀抱里,孟姝心头方才泛起的那点涟漪渐渐平息。
纯妃怔立在廊下,看着皇上抱着孟姝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情绪略微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