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纹路找到了几处类似阵眼的地方,看起来不是什么邪阵,于是大着胆子探查了一下。
这一探不得了。他如今算半个东极境境主,神识跟着阵眼一路畅通无阻地飞出去,顷刻间直达十万八千里外的东极境地心深处。
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竟然是个连着整个东极境的大阵!
言昭倏地收回神识,惊疑不定地看着烛台。那微弱得几乎不起波澜的灵流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这应该是一座已经失效的阵法。为什么会出现在平山殿,是青玄留下的么?还是君泽从别的地方挪过来的?
最重要的——这阵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言昭看着灵流的流向,灵犀一动,忽然明白过来了。
这岂非就是君泽提过的养魂阵?
那烛台顶端空着的地方,原来存放的就是……
言昭想象着那里原本的模样,应当有一颗流光溢彩的黑曜石,有生命的黑曜石。
身随心动,指尖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烛台顶端盘旋的灵流。下一刻,灵流忽的从稀薄变得浓厚,言昭触电似的收回手,退开半步严阵以待。
厚重的灵流凝聚成雾气,落到高台前方的地面上,随后恢复平静。雾气中慢慢浮出一道人影。
“嗯?”人影发出一道模糊的疑问声,面容随之清晰起来。他打量了一下言昭:“你是谁?”
言昭将刚刚露出半个剑柄的归云剑收了回去,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半晌才道:“……师祖?”
听见这个称呼,人影——青玄愣了一瞬,随即沉默片刻,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朝言昭笑了一下:“君泽竟都收徒了,想必已经过去不少年岁了。”
“弟子言昭,”言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您原来没有……”
青玄摆了摆手:“真身早就羽化了,这是我留下了一缕神识。原本想存在养魂阵里,与君泽道个别。”
言昭听了,忙道:“我这就给师尊传信。”
青玄:“倒也不必了。若不是你闯进来,养魂阵连触发的机会也没有。况且他既然能将东极境传与你,那我见你与见他也都一样。”
青玄端着下巴,将言昭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仿佛起了极大的兴趣,看得言昭都有些发怵了,才笑盈盈地招呼他:“来,陪我说说话。”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坐下。
青玄问:“君……你师父可还好?”
言昭想回答,又觉得难以用一言概括,于是将君泽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了。
听闻真神一事后,青玄垂下眼,目光黯淡了几分:“我和云书原是觉得亏欠,是我们没护好他,这才想方设法救醒他。没想到真神的担子,还是躲不过。”
言昭宽慰道:“好在如今有头绪了,对真神不再是束手无策。我相信师尊。”
青玄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神情,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言昭还没想明白他放的是哪个心,又听他问:“你拜师多久了?”
“一千年吧。”
“这么短?那岂不是对你师父过去什么样子一无所知?”
言昭:“……”
这位师祖大人怎么那么会戳人痛处?
“诶,”青玄忽然兴致勃勃地敲了一下掌心,“小徒孙,你想不想看看你师父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
慈济神君:调戏完就跑,真刺激。
迟相别
青玄:“小徒孙,要不要看看你师父小时候的样子?”
言昭一呆,心里好奇得不得了,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一下:“这有些僭越了吧。”
青玄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当即勾勾指头,两人一同坠入久远的回忆中。
入目是一片碧草,与当下院子里的景致几乎别无二致。试剑石前多了一道素净的身影,一身淡青色长衫,袖口俱领口都收得干净利落,墨发束成马尾,手中举着剑,与地面持平。剑尖指着试剑石,目光也跟着望向剑尖。
这是出招前的凝神动作,持剑的少年正是君泽。
言昭跟着青玄站在这一侧,恰好能看见他的侧脸。那眉眼的轮廓,与现在的君泽已经很相似了,但那紧蹙的眉、抿直的唇,是只有少年人才有的青涩的认真。言昭看得专注,连眼睛都忘了眨。
院外的树梢飞下来一只小雀,不知危险地落在了剑尖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
君泽眸光一闪,蓦地动了。
充盈的内力骤起,剑身宛如激起浮浪,小雀一蹬爪子,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剑势如虹,剑影缭乱,每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带起阵阵清风。
言昭被清风拂了面,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过了好一会儿,君泽才收起剑,背在身后。而他面前的试剑石,又多出数道细长的沟壑。它忠实地记录着少年每一步的成长。
“练得不错嘛。”爽朗的声音自院门处响起。言昭抬头看去,青玄一手负在身后,身形劲挺,瞧着比那缕神识有中气得多。他似乎是刚从别处忙完回来,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君泽正抬手擦额头上的汗,闻声转过身。明媚的日光落进眼里,言昭看见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意十分纯粹,还未染上尘世的阴霾。
青玄指点了一下招式,然后语重心长道:“你别成天闷在宫中练剑,偶尔也出去转转,认识些朋友。唔,我看九重天上新来了几个小仙君,比你大不了多少。”
君泽沉默了一下,将剑收回识海,慢吞吞道:“我觉得东极境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