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中的灵力翻涌,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言昭看着它,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了,不顺利?”九苕跟着他去过了七层地狱,大概猜到他是要以这丝线做媒介,找寻痴鬼的踪迹。
“断裂太久了,灵气稀薄,只能辨出一个大致的方向。”
九苕低头看着丝线的动静。
“西北方向……难道是都城?”
“也有可能是雍州,”言昭沉吟片刻,“无论如何,先往那边去看看。”
一阵风吹过,阁楼上的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此处离都城并不远,言昭御起剑,穿梭在影影绰绰的云层间。阵阵凉意拂过脸颊,倒有几分舒适惬意。
九苕换了个地儿,附在他的袖角上,将底下的景致一览无余。
他们到凡间时已是申时,暮色将至的时候。待到都城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之下,华灯初起,长街被照得通明。丝线没有多大反应,倒是言昭轻轻“嗯?”了一声,放慢了速度。接着剑锋一转,往灯火最明亮的地方去了。
九苕被这一急转晃得晕了半晌,天旋地转之后,他们已经落到了地上,一处隐蔽的巷子里。
“怎么了?”
言昭抬手一挥,换了一身更朴素的衣衫,方才走出巷子。
“有熟人在这里。”他说道。
怀云酒楼是都城最为远近闻名的酒楼,夜夜笙歌不停,门庭若市。相较起来,隔壁那家就显得冷清不少。古旧的招牌像是几十年没有更换过。店内也是处处陈旧,只有稀稀寥寥几个人在饮酒。其中不乏年过半百的,连小菜也不点,就着街坊巷里的谈资下酒。
这家酒楼只有一处位置景致不错,视野开阔,能瞧见大半个都城的模样。这位置此时坐着一个青年,样貌看着年轻。
青年桌上的酒没有动过,他看着窗外的都城,眼里装满了心事。
桌上还摆着一面圆镜。
只见那圆镜蓦然亮起光,竟然自行立了起来。镜面转向青年对面的位置,慢慢投射出一道身影。
是个女子,身着红白相间的罗裙,腰间挂着一对玉环。玉环此刻正不知被什么牵引着相互碰撞,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女子看着青年,眉间尽是凝重的愁绪。
“守仪元君,”青年淡笑着开了口,“看来你消息甚是灵通。”
红衣女子——守仪叹了口气,担忧道:“星君,我怕你一时冲动,做下傻事。”
青年这才将头转回,灯火映出他的面庞,竟是在凡间滞留许久的玉衡星君。
“凡人命盘不可随意插手,我晓得的,我有分寸,”他顿了顿,又道,“她亦有分寸。”
守仪元君的愁绪并未因他这句话消减多少。“我向司命天君打听过了,对她下手的不是鬼怪,也是凡人,故而天界亦不好插手。”
“凡人?”叶辰敛起了笑,面色冷了下来,“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不可能是普通凡人。”
守仪点点头:“多半与她一样,也是天师。”她看着叶辰在灯火中晃动的面容,犹疑片刻后道:“星君虽然不能直接解了她身上的咒言,但若是能找到罪魁祸首,说不准还能有转机。”
叶辰微微诧异后看向她:“多谢。”
守仪还要再说些什么,杯中的酒却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叶辰道:“有人来了。”
守仪一顿,只好道:“那下次再联络星君。”
她的身影逐渐黯淡下去,临消失时,叶辰忽然开口问道:“她还能活多久?”
守仪来不及回答,只在桌面上留下几道阴影,拼凑成了四个字——
不到一年。
叶辰深吸一口气,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他伸手一扫,那几个字便消失无踪,换成了几碟色香诱人的小菜。
这样看去,像是对面从来没有人出现过,只他一人在惬意地自斟自饮。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在楼梯上发出吱呀的声音。来人步履轻快,没几下就到了二楼,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叶辰,”来人唤了一声,“当真是你呀?”
叶辰回过头,正对上言昭一双明亮的眸子,不由得笑道:“这不是言昭真君?还未来得及恭喜你。来来。”
他招呼着言昭在对面坐下,斟了一杯酒。
“不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这副打扮?”
言昭身上披着一件素色的长衫,与叶辰此时的装束相差无几。但叶辰做了多年星君,这段时日又以幕僚的身份办事,一副文人扮相再合适不过。
但穿在言昭身上就不那么合适了。他的眉眼藏不住意气风发的气息,加上惹眼的长相,长衫在身,倒有些不伦不类。
像叛逆出走的官家子弟,为了不被家里人找到,换上了普通文士的衣衫,结果还是在人群中被一眼认出。
叶辰想象了一下那番场景,鼻间逸出一声哼笑。
言昭咳了一声:“我照着江南的人化的,哪知道都城是这幅样子……”
长街上什么装束的人都有,多的是华服交映,浓妆艳抹,素衫出游的才是少数。
他瞧着四下再无其他人,索性换回了自己惯常的模样。
“你在这里,是因为那个任务还未结束?”言昭依稀记得文珺说过,叶辰此行是在辅佐一位良才,重振太平盛世。
叶辰点头:“嗯,也快结束了。近来多地有旱灾,赈灾粮已运送过去,临近几城也在收容难民,但来的难民比我们预想的要少。我正在查验此事。预计此劫一了,国祚稳定,我便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