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拙点头:“那算是年年过去的一段……纠缠吧,那混沌邪物窃取了许多原本属于他的法力,与他并无二致——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却不是现在。老夫刚才已经说了,任何人都帮不了他,这场劫难,只能由年年自己来平息。”
最后的希望
顾年遐的过去……
晏伽好奇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也怀疑过三年前越陵山那头白狼会不会就是顾年遐。但一切似乎都指向顾年遐和越陵山从前全无关系,唯一的突破口,便是顾影拙了。
“他以前发生过什么?”晏伽看着顾影拙,“三年之前,他是不是去过越陵山?”
顾影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默默盯了他半晌,才道:“这是他自己的事,如果连他都没有告诉你,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
晏伽脸黑得难看:“三年前我根本不认识他,当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也什么都没对我说。”
顾影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从前没见过他?”
晏伽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你忘记了,三年前你出事前来过一次蘅宫,远远见过年年一面。”顾影拙道,“那个时候你还对我说过……”
晏伽脑袋里忽然闪过什么东西,被顾影拙的话勾起一些凌乱的回忆。
“我见过他?”他扭头望着雪原上的战场,视线在纷飞的雪幕中模糊,“我见过他……是啊,我见过他。”
三年前
蘅宫最高的流芳殿顶上,晏伽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脸埋在雪白的毛领之中,困意一阵阵袭来:“真冷,要不是有好酒喝,我早就回去了。”
顾影拙白了他一眼:“事多。”
手边的火炉哔剥出火星,顾影拙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些。这炉子实在烤得他难受,要不是晏伽非要搬了泥炉和桌椅来这里赏雪小酌,他才不闲得无聊到处爬高踩低。
他将其归结为,人族的坏习气。
“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这大氅的毛不是狼毛,是仿雪狐皮做的,怎么我方才一进来,他们一个个看过来的眼神就像要生嚼了我似的?”晏伽笑道,“一群北蛮。”
顾影拙大怒:“滚出我们北蛮的地盘!”
晏伽嗤笑:“小气,说两句还急了。算了,寄人篱下就忍气吞声些吧,毕竟不日便要办仙盟大会了,仙道那边事实在太多,我才到这里躲懒两日的。来时没跟其他人说,这会儿估计我徒弟已经急疯了,到处找我呢,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顾影拙皱眉,“老夫听说,最近仙道中伤乐仙师的流言蜚语更甚了,甚至有人说越陵山包藏祸心,暗藏了飞升之法,难道你不做些什么?”
晏伽摇头:“我能做些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有,但你就是没有,拿不出来,这要如何自证?原本根本不需要我证无,而只需他们证有,但你要知道,人世中这点是行不通的,就算是孩童都知道的、最简单的道理,却总有人能颠倒是非。”
顾影拙哼道:“你最好回去之后也能这么洒脱。”
晏伽大笑起来:“别这样,万一这次我回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呢?我怕你少了个知音,以后天天以泪洗面。”
顾影拙:“那你最好多咒自己几句,看能不能把自个儿咒死,到时候老夫天天去你坟上哭。”
晏伽转开脸,看向蘅宫各处的殿阁。这里向来很热闹,众狼族总爱互相结伴涉猎、奔跑,回来后烤肉下酒,因此蘅宫虽冷,却处处不乏烟火气。
“嗯?”
他的目光落在一抹正顶着飞雪扑腾的白色身影上,貌似是个不大点儿的狼崽子,咬着剑柄,竟然像在舞剑,“那是谁?你们狼族里还有小辈对剑道感兴趣呢?”
顾影拙看了一眼,说道:“那是老夫的儿子,还没能化形呢,不知为何对这刀兵感兴趣,连带着族中许多小辈都跟他一起舞刀弄枪的。”
晏伽看了一会儿,掂起酒盏一饮而尽:“练得不错,你这儿子往后大有所成啊。”
顾影拙道:“玩玩儿也无妨,我们总归不靠这个打架。”
晏伽懒腰一伸,舒坦地往椅子上一靠,眼皮微微发沉:“这谁知道?说不定他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呢,对不对?”
顾影拙不语,摇摇头,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往事如潮,晏伽低下头,陷在回忆里有些不能自拔。
顾影拙淡淡道:“记起来了?”
晏伽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那时候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又能说明什么?”
顾影拙叹气:“算了,时机不到,你问老夫也没用。不过你只需要相信老夫,年年并非只是个孩子,他能赢,也会赢的,你我看着便好。”
晏伽虽然还是放心不下,却也渐渐止住了过去帮忙的想法。他收起刀,望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争斗的方向,眼中思绪万千。
他或许早就该看到了,那个总是追随着自己、仿佛不谙世事的小狼,日后必然将是这雪原之上身姿矫健的一方狼王,只为那双坚定的眼睛、永不后退的背影,以及——
三年前,自己一句带着几分认真的“他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顾年遐在战斗中负了伤,虽然已经将那黑狼撕扯得全不成形,自己却也有些站立不稳了。他稳了稳身形,抬头看向城墙上面目模糊不清的晏伽,吞下喉咙中的鲜血,继续以怒吼声震慑对手。
黑狼那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向外逸散着秽气,修复身躯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它瞪着顾年遐,低笑道:“我的力量便源于你,除非你能战胜你自己,否则狼王之位还有整个北境狼族,都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