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喜欢我?”
“我在你心里……”
顾年遐扶着篱笆慢慢蹲下去,颤抖着捂住嘴,心却越跳越快,快得要从他身体里破出来了。
以前无论晏伽怎么恶劣地对他,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而心乱如麻,也不知道晏伽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为何如此挥之不去。他更不知道、也看不见自己的脸此刻通红无比,从眼角浸染到耳根脖颈,每一处都红得发涨。
他实在是搞不懂。
我就要他
林惟竹踩着剑,晃晃悠悠飞过山间,目光随意瞥着四面风景,忽然看到一个少年人的背影坐在崖顶的石头上,额间天眼动了动,看出对方身上的狼族气息,但这会儿心情似乎不好。
“小年——!”林惟竹飞下去,轻轻落到顾年遐身边,“怎么了,今天没黏着我师兄?”
顾年遐抱着尾巴,手中拿着一只鸡腿,正在发呆,扭过脸看了看她,忽然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呀?小孩子家家的。”林惟竹收了剑坐下来,“跟姐姐说说,是不是师兄那个大浑球欺负你了?”
顾年遐摇头:“没有,他病了。刚才遇到那个骑着木头鸟的长老,说他是这两天累过劲儿了,忽然放松,风寒趁虚而入,身子才受不了的。”
“什么?师兄病了?!”林惟竹大惊,“那我等会儿去看看他。”
不过眼前的顾年遐垂着眉眼,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跟生病也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了?”林惟竹问,“我以为你会陪着师兄呢。”
顾年遐听她这话,忽然抬起头问道:“你也觉得我这个时候肯定会陪在他身边吗?”
“对啊。”林惟竹点点头,“从师兄回来,他就同你好亲密啊。虽然他对我们这些师弟师妹都很好,不过若是你的话……我不觉得只是对后辈的好,毕竟你一直在他身边,别说我们了,就算是小怀钧也不会时时刻刻被他这样照顾的。”
“我不懂,为什么我跟你们不一样?”
顾年遐这话反而好像在问自己。
林惟竹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便问道:“小年,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师兄啊?”
顾年遐挠了挠耳朵,很诚实:“喜欢的,我很喜欢他。”
“师兄把我们当兄弟姐妹、徒弟和朋友,我们也是,但是你对师兄来说是什么人呢?难道只是朋友?”林惟竹又说,“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会不懂。”
“我对他是什么人……”
顾年遐的确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他和晏伽,现在究竟算什么关系?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鸡腿,半点食欲也没有:“他和鸡腿肯定不一样的,我喜欢吃鸡腿,和喜欢他,当然不一样。”
林惟竹:“……可别让师兄知道你拿他和鸡腿作比较,他会收拾得你很惨的。”
顾年遐摇头:“不是,是他问我,他在我眼里和鸡腿有什么不一样。这当然不一样,但是我……”
“师兄真的这么问你?”林惟竹恍然大悟,笑起来,“你知道不一样,但也说不上来,对不对?”
顾年遐的小耳朵耷拉着,很可怜地冲她点点头。
林惟竹指指鸡腿,又指指矮峰的方向:“来,小年,姐姐告诉你噢,你这个鸡腿,无论是坏了、掉了还是吃完了都没关系,今天吃完了明天还有,后天也有,只要你想吃随时都可以去吃。可如果是师兄呢?如果有一天师兄不见了,你会去找其他和师兄很像的人来代替他吗?”
“怎么可能?”顾年遐脱口而出道,“他不见了我会去找的,别人又不是他,我不要,我就要他。”
他虽然懵懂,却胜在聪明,林惟竹一点就通。这话出口的瞬间,顾年遐忽然怔住,心中似乎有异样的念头蔓延。
林惟竹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不要想太多,师兄这个人呢,其实从小总是一个人跟着乐掌门修行,跟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没有,但实在太少了。窈竹峰很高,我们都不准上去,也上不去,有时乐掌门不在越陵山,他就自己待在那里昼夜不分地修炼,练到高烧病倒,被乐掌门发现的时候还在冒着大雨练剑,对自己太苛刻了。”
顾年遐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又想起晏伽在草庐里那样的眼神,仿佛很孤寂,像是他夜里行路,抬头忽然望见远处云霭缭绕、沉默静谧的孤山。
林惟竹道:“师兄其实是个心眼特别好的人,他只对满肚子坏水儿的人横眉冷对的,对喜欢的人会很讲义气。以前不管我们捅出什么篓子他都能给兜着,但是他出事的时候,我们却没办法保他。”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低下去,也轻轻叹了口气:“师兄这次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对我们也还和以前一样,但他毕竟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不疼也不难过,只是不说罢了。小年,你要让他说出来,哪怕只是对你说,他也不会那么痛。”
顾年遐对晏伽的过去知道得模棱两可,在他简单的想法里,仙道是仙道、晏伽是晏伽,仙道所有人都欺负晏伽,所以仙道坏透了,他连带着也特别不喜欢那些灵修。
可说白了,他根本不清楚孰是孰非,却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为了晏伽而敌视仙道。从一开始,这一切仿佛都偏心得没有道理。
林惟竹凑近他,额头上的天眼微微张开一些,赤色的瞳仁似乎也正望着顾年遐:“小年,问你一件事,不可以撒谎。”
“嗯。”
林惟竹三只眼睛都看着他,开口问:“三年之前,大闹越陵山的那头白狼,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