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面对王熙凤一向气短,只好先把这件事放下,又问道:“那珍大哥哥被人告到官府去,也是你做的不成?”
王熙凤发挥了十二分的演技,先茫然道:“什么官府?”
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啐了一口道:“二爷把我看得也太糊涂了,我告诉大老爷这事儿是为了让二爷改过,正是免了叫外人抓住把柄告官。难道我还会去告珍大哥哥不成?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的道理我难道不懂?宁国府倒
霉对咱们家有什么益处?”
几连问把贾琏给问懵了,也被凤姐儿说服了。
于是只好躺下“哎呦”着说脸疼身上疼,又让凤姐儿给他去找药敷上。
凤姐儿报以冷笑,关怀道:“二爷放心,去告诉老爷太太前,我曾令晴雯去问林院正讨了些治伤的药回来,更特意给二爷求了一个方子,林院正说了,只要被打的还有口气,就都能治好。就是这方子格外苦些,二爷若是疼的厉害,我这就让平儿去备药?”
听着凤姐儿的口气,贾琏就知道这药绝不是一般的苦,于是立刻闭嘴,连叫唤都不叫了,只敢小声的吸气。
而凤姐儿就坐在一旁,拿出给巧姐儿做了一半的肚兜来慢慢缝着,时不时抬头欣赏一下贾琏淤血逐渐在变色的脸:只见抽出来的伤痕因轻重有别,有的变青,有的变红,有的变紫,还七彩斑斓的怪好看。
而贾琏若是哪一会疼的吸气声大了,凤姐儿就要盯着他问一句要不要喝药。
给贾琏折腾的痛苦不堪,连疼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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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国府贾珍父子的日子,却过得比挨了一顿暴打的贾琏还要痛苦。
原本,那察院收了银子,又素来跟王子腾关系不错,就准备替贾家把这事抹了,次日回堂就说张华无赖诬告良人,还命差役打了张华一顿,就把他扔出了察院。[1]
按说这事也该完了。
谁知这张华被扔出去后,正巧被一位路过的新任御史捡到
了——之后的事情,就发展的太快,以至于宁国府完全懵了凌乱了。
那位新官上任的御史,原就是个斗鸡的脾气,天天在朝上想抓个人弹劾下,正巧在察院外就捡了个说国公府仗势欺人,自己告官反被打的百姓,那真是久旱逢甘露。
弹劾宁国府三品将军贾珍的折子,次日就递到了皇上案头。
皇上闻此八卦,不,闻此孝期内的违矩行止,只道令人发指,立时将此折子共诸朝廷,命众臣议,该不孝行止是何罪名。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贾家还没‘死’呢,亲朋故旧还是有的,朝上总有替他们家说好话的。自然有四王八公的老亲站出来道,此事纯属污蔑,只说贾敬去世的时候,贾珍于棺前悲痛过甚,都哭出了血泪,可见孝顺,必是有刁民诬告。
皇上看着朝上众臣,露出迷惑之色:“俱卿所言与御史所奏,这宁国府贾珍,倒像是两个人一般,一个纯孝至极,一个却是悖逆无礼。这等大事自不能冤了一个人去——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做官呢?”
朝臣们只听皇上用一种散漫的语气一锤定音:“宁国府到底是国公府邸,察院就暂且退下,命刑部派人细细的查吧。”
此话一说,那还想继续为贾珍说话的人,俱是缩了回去。
四王八公彼此都是熟络的,谁不知道谁,贾珍在家里究竟是纯纯守孝乖乖做人还是日夜
纵酒调戏妻妹,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原指望着皇上能看在其祖宗功绩上,放一马仍旧让察院去查,把此案结了了事,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听话听音,皇上方才的意思,分明是要有此‘不孝之举’,就没有脸再做官了。
这岂不是夺官夺爵之意?
本来念在故旧份上,都走出一步准备说两句好话的北静王,又装作走错了退了回去: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顶多下了朝,给贾家送个信,就已经是顾念世交之谊了。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史家等人家。于是这一日,朝上没什么人替贾珍说话,倒是下了朝大伙儿不约而同卖起了人情,贾珍就惊恐地收到了来自好几户人家的示警消息。
这时候他才终于慌了起来。
他先打发贾蓉去请贾琏,想让贾琏赶紧把尤二姐娶走——贾珍想着尤二姐一过门,那就是贾琏的二房了,他只说从前尤二姐姊妹无依无靠,暂住他这个姐夫家,等着嫁人就是了。
对外的理由他都想好了:自己才不是与妻妹有私情,否则怎么会郑重办嫁妆让她嫁人?!
谁知贾蓉跑了一趟,捂着脸回来哭道:“琏二叔叫那边大老爷打了个爬不起来,正在家里躺着呢,是再不能娶二姨的了。”
贾珍看着贾蓉捂脸,就恼火喝骂:“打了你琏二叔,你捂着脸嚎什么丧呢。”
贾蓉才敢放下手,让贾珍看自己手上五个手指印:“那边琏二婶子知道是儿
子牵线,想让二叔偷娶二房的事儿了。这不,给了我一个大嘴巴。”
贾珍气的眼冒金星。
父子俩正说话,又见尤氏急急忙忙走过来,说是有刑部的官员到了,要见贾珍。
贾珍走出去一看,不免着慌。
这位刑部蔡大人,是朝中有名的铁面阎王,当年就是他随着大皇子下江南处置金陵府尹侵吞土地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