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在母亲关怀鼓励的眼神中,还是对父亲道:“父亲,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余皇子身上,儿子是不会莽撞伸手就管的。”
周黎蘅是性情单纯善良,但不是个傻白甜。
皇子们之间的龃龉龌龊他都看的出来,而且也心有防范。若是换了个大皇子、八皇子之类的来求他,他都要怀疑一下,对方是不是故意藏起自己的书,要借着他的手闹大此事坑害兄弟。
可五皇子的困境他看的真切,而五皇子的为人,他也信得过自己这些年的判断。
毕竟这是与他最熟的一位皇子,要是还看不清被人背后捅了刀子,那也该他吃这个
大亏长记性了。
绍王冷哼一声:“还算你知道轻重,没想着把此事瞒过你老子我。”
周黎蘅摇头:“儿子不敢。御赐的《周氏文赋》,府里也只有那一套白玉纸版。若是将来此事在陛下那里闹出来,儿子不能让父亲什么都不知道,就去御前答话。”
见绍王面色松动,绍王妃就道:“起来坐着说话吧。”
然后又问周黎蘅:“五殿下现在可弄明白了,是谁偷了他的书吗?”
周黎蘅摇头:“他说左不过是自家兄弟们。方才五殿下也与我商议了,这偷走书的人,必不是一偷就算了,也许还有后招。”
绍王来了兴致:“哦?我倒要听听,你们两个商议了些什么出来?觉得那些贼有什么后招害人?”
周黎蘅:“若明日五殿下拿着咱们府上的书上交给陛下,说不得就有人举发‘捡到了五皇子的《周氏文赋》’,那陛下必然要问五殿下既然丢了自己的书,那这本又是从哪儿来的,估计都有人都要给他扣上欺君的帽子。”
绍王一笑:“不错嘛,你们两个孩子能想到这儿,也不算笨蛋了。”
绍王妃抬手拧了绍王一下,嫌他夸儿子都不会好好夸。
今日五皇子还不等周黎蘅从宫外回来,就命打小跟着他的贴身公公,把他宫里昨日今日两天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们都捆了先关着。
等周黎蘅回来,两个人商议了一会儿,五皇子就道:“你是好心帮我弥补
这个错漏,我总不能连累了你和绍王府。明日一早,我先就去求见父皇,只盼着父皇肯见我,我好将此事一一回明认错。”
到底还是年轻,一发现书没了就慌张失措,害怕本来就稀薄的父皇的目光化为乌有,所以才赶紧想着描补。
可冷静下来就不免觉得,说不定他这样的焦头烂额,急于隐瞒错漏才会跳入别人的陷阱中。
皇子们都知道,绍王世子不太跟皇子们来往,也就是因为书法的关系,跟他走的近一点。
而绍王府有一套跟皇子一样的《周氏文赋》也是人所皆知,可能这个局就是奔着他跟绍王世子的关系来的——周黎蘅若是不肯借给他,不为他解燃眉之急,或许两人关系就此掰了。而周黎蘅若是肯给他拿书弥补,瞒天过海,正好被一起参‘欺君之罪’。
是两面都能成的算计。
于是五皇子跟周黎蘅商议了一二,还是要釜底抽薪,先将此事禀明皇上,拿出认错的态度来。
至于这本《周氏文赋》也是不可或缺:皇上知道真相,不代表皇上愿意揭露真相,愿意看儿子们在眼前跟乌眼鸡似的对啄,甚至皇子里还出了个贼。
皇上可是最要面子的,尤其是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皇上更要保证自己一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免得给太上皇机会,敲打他的皇位。
五皇子能够体谅父皇的难处,只要皇祖父还在,父皇就要太平,哪怕是粉
饰的太平!
五皇子私下里跟父皇认了错,面上仍旧拿着这《周氏文赋》跟兄弟们一起交作业去,不闹出事来大家面上光滑平顺过去最好。
“要是非有人不长眼要闹。”五皇子想起这群兄弟也不由冷笑:“那便是他们自己跳出来要叫父皇烦恼了。”
谁愿意刚过完二月龙抬头,祭祀完天地,回来就看到儿子们斗的你死我活的,连欺君的帽子都往手足身上扣?
皇上肯定要烦了那构陷兄弟挑唆祸事的人。
只是五皇子也算倒霉,平白被偷了书,总得先去求见皇上认罪。
周黎蘅将此事都一一说了,绍王见他们见事还明白,就不骂自己儿子,改骂别人儿子了:“皇上生的这群不省心的小畜……”
绍王妃再次伸手,拍了绍王爷一下:“既然没有要紧事,你就出去吧。”
可别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了,皇子们再不好,那也是皇上的儿子们,轮不到别人说。
绍王爷被媳妇拍了撵人,只好挥挥袖袍出去了。
心道这话也不是他说的,还是皇上年后跟他喝酒,多喝了两杯后自己骂道:“王叔瞧瞧朕生的这一个两个的小畜生,也不知朕是犯了哪一门子的晦气!”
绍王当时也无语了,他也不太管庶子们,但他觉得自家庶子们不至于是一群畜生。
皇上还发狠呢:“等朕清闲了,再挨个剥他们的皮!”
这话说的都鬼气森森起来,绍王爷当时酒都醒了:“倒也
不必剥皮抽筋的吧……”
皇上这才:“哦哦,朕是说挨个揭他们的皮。”也就是打一顿的意思。之后却又冷笑:“还有那等无人心肝肠的人,真剥了他们的皮,倒白脏了朕的名声。”
也就是皇上这番话,让绍王意识到了大皇子妃过世的疑言,只怕不是旁的皇子构陷流言要害大皇子,而是他真的生了禽兽之心治死发妻。
至于皇上说的闲了,必然是太上皇仙去之后,他才能腾出手来,一边抓朝政一边抓儿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