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前面有一艘乘风破浪的大船,不顾乘客死活地奔行,而他被吊在船尾,受激浪拍打,吞咽星河苦水。
这当然不能够淹死他,顶多带给他几分狼狈,但也多少能表达几分阮泅的不满——连这位始终保持中立,从来不涉朝政的钦天监正都有不加掩饰的不满,朝野之间会有怎样的舆论走向几乎可以预见。
朔方伯毕竟是战功卓着的沙场宿将,极富威望的帝国伯爵,还是东域名门鲍氏的族长。
一定会有兔死狐悲,一定会有来自鲍氏朋党的反击,再加上当今天子那不测的心思……
接下来在朝堂上掀起的狂澜,一定比这片星河激烈太多。
但田安平只是在激荡的星河中,睁着眼睛静看。看如水的星光,看偶然掠过的天机,看着天上地下无所不在的……线。
即便是朔方伯被杀死这样的大事,阮泅在操纵星光押他回临淄的时刻,竟都没有真正露面。
这位钦天监正,到底在关注什么?
星河如此浩荡,输送了如此磅礴的国势,调动了这样庞大的星力,又是为什么在布局?
观澜天字?
……
……
哗哗哗!
浩荡星光流动在慈悲的佛眸中,一时仿佛泪光。
“南无大慈大悲地藏!”
地藏真心为鲍易这样的人而悲。
明明也是天之骄子,明明力量和权势都几乎奋斗到了顶点,却一生没有为自己活过。
小时候需要在并不爱他的父亲面前证明自己,证明了才能还要被怀疑品性。长大了独自承担家族重任,好不容易一姓三伯、振兴家门,又生次子杀长子这样的惨事。痛下决心杀子留孙后,多年用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嫡孙又是白骨降身!
一路离别一路割舍,终于是无法再放下了。
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有来世吗?
这样辛苦地过了一生,难道不应该在下辈子安享喜乐?
今生做牛马,来世也该在牛马背上躺一躺。
在确定了因果,明白景天子姬凤洲精准地找到这里,是因为齐国鲍易所传递的情报后,地藏反倒从容!
这悲悯就是自从容中沁出。
还以为有人谋佛,却原来是幽冥神只的反击。
比想象中顽强一些,也仅止于顽强。
所谓白骨尊神,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昔为幽冥神只之时,就是一只只能躲在白骨神宫里的小鹌鹑,今为鲍玄镜,更只是一条装在盒子里的小爬虫。虽有飞天化龙的野望……祂什么时候腾出手来捻走,也就捻走了。
往前祂倒是无从把握白骨降世身的真实位置,只能从【黄泉】的失踪,算出白骨已然降世,而后推天意如刀,遥遥斩之——
原本会在观澜客栈天字号房间收网,此身真正走出中央天牢的同时,抓住自投罗网的白骨降世身,顺便摘走【黄泉】,而后便可直趋幽冥,以幽冥大世界为基础,建立十方地狱,真正把荒诞的想象铺陈为现实,完整地创造【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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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轮回真正存在,众生死而有报,来世阶层各替,世尊所理想的众生平等,才有实现的基础。
完成世尊所不能完成的理想,自然就真正越世尊而存在。
祂以建立轮回之功德,足能填补这些年被时光消磨的创伤,大可回复巅峰,甚而越巅峰。顺势推开红尘之门,深入祸水,镇压菩提恶祖,拿回世尊之恶念……
甚至世尊昔日的侍从,那个复姓澹台的丑鬼,祂所保管的世尊的东西,也该奉还了!
在封禅井中月里,地藏已经透过天隙,完成了所有的布局。出狱之日,即是祂一路登顶的开始。
但这水到渠成的故事,却一波而三折。
先是白骨降世身的忽然警觉,在身死道消之前躲开了天意如刀,隔绝了天道恶意。其次是观澜天字,被诸葛义先和凰唯真拿来设局谋脱。
祂暂时放下前事,专注后事,以无上法力,对因果、对天意的把握,在这波折之中,拿到新的好处。取天衍至圣残留,成此知闻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