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气流如龙而起。
文殊抬,万气开天!
乾坤清气,浩然正气,碧血丹心,丹心赤气,化龙文气……
三十六文气绕身而游,或成碧竹有节,或为赤龙在天,为祂张织起如此美好的景云。
兼修三十六种文气,证得万世文心,乃当代儒家第一宗,仅次于至圣孔恪的大学问家!而祂并不属于四大书院里的任何一家,也不在书山学海,而是深藏在孽海深处。
文气景云一放即收,仿佛收归为澹台文殊的腰带。他束腰之后略显单薄,却更见挺拔,再次与麻衣僧人、与天穹巨佛对面。
巨佛眼睛里的经文,消失了!那片浊海也看不见。
“世尊已经死了……”澹台文殊呢喃。
“世尊已经死了!”祂大喊。
祂蓦地站起身来,眼窝中也翻出一对血色的眼睛!这一刻炙烈的凶焰在祂身周跳跃,连侵近的佛光都被焚化,甚至反过来向那巨佛侵夺。红色凶焰一霎爬满整座五指梵山,显现出千奇百怪的怪物之形……
恶观满灵山!
时至此刻,祂才真正体现了孽海三凶的姿态!
站在祂身前,那样温暖看着祂的麻衣僧人,已经不见了。
就像祂所理解的那样,世尊永不归来。
“世尊虽死,其志永存。”那张巨佛的面容从高穹走下来:“地藏洞达,成住坏空。我当永志,为我永恒——”
蓬!
迎面一团凶焰扑上去。好似龙入海,虎下山。
凶焰完全包裹了地藏的金身,这时又有种种文气在其中翻腾。凶焰猛蹿!大炽大烈!
文殊以手指曰:“谓我吉祥,谓汝炽盛!”
据《薄伽梵六义》所载——“如来猛焰智火,洞达无际,故曰炽盛!”
地藏为恶焰所焚,却并不抵抗,金身镕成了金色的液滴,令凶焰更加炽烈。祂在火中,只是那么忧伤、那么慈悲地看着澹台文殊,向祂伸出佛掌:“文殊,相信我,一切都还来得及。那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跟我一起,我们来实现世尊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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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跪下。”澹台文殊说。
地藏看着祂。
澹台文殊道:“你也对我跪下,向我忏悔,给我你的平等——我再来跟你说理想。”
地藏丝毫不见怒意,只蔼声道:“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迷途知返……”
“我见过世尊下跪。”澹台文殊平静地讲述:“为了救一个魔气入髓、瘫在路边要饭的老乞丐,已经耗尽神通力气的祂,跪下来为那个老人吮吸魔疮——那个老人只多活了三天。”
“救度众生是目的,怎么救只是手段。”凶焰将地藏灼烧得有些消瘦了!金色液滴如汗瀑,祂只是道:“割肉饲鹰未尝不可,只是我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么做。”
“当然,我完全相信你说这句话的真心。”澹台文殊莫名有些怅然:“但你不是世尊,你永远不能成为世尊。”
地藏金汗涔涔地道:“大善不辞小行,但又绝不止于小行,你又何必拘泥于表象?”
文殊看着祂:“你今寻我以故事,你记得我有多少?”
地藏亦与祂对视:“我们不妨重新认识。”
文殊‘呵’了一声:“我小时候是被人类养大的,我的母亲走进曳落河,在水中生下我,但是没有送我离开水面——因为她死了。我的父亲死在更早的时候,只是为我母亲争取到了生我的时间。我顺流而下,被一对人类夫妇收养。”
“杀我父母的是人类,养育我的也是人类。我不知该恨,还是该爱。”
“后来我不用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的人类父母,也死了。死在那场席卷一切的魔潮里。”
“我独自一人在这世上生活了很久,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世尊。”
“我刚认识祂的时候。祂还很弱小,甚至不如那时候的我。但是祂已经在探索世界的真相,在追寻一切苦难的根源,寻找拯救众生的答案。”
“祂所说的众生,不仅仅是曳落族,不仅仅是人类,而是诸天万界,一切有生之灵,有情众生。”
“我被祂的品格折服,被祂的理想点燃,从那以后就追随祂,一直到祂寂灭……”
文殊低沉的声音渐而湮灭了,而又抬起来,目光灼灼:“你从诞生那一刻,就拥有这样的力量。你知道什么是有情众生吗?你要拿什么告诉我——未来在哪里,理想是什么模样。我是应该爱,还是应该恨?”
姜望在不断吞咽的漩涡里挣扎翻滚,断断续续地听到这一段,也心中一动。
不是说曳落族人是天生的天人?那怎会没有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