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没想到贾琮会来这么一句!微微一愣之后,便心道:“三叔这么伶俐的人,怎么这样问,这不是明睁大眼的事吗,那老畜牲若是能变好,那真是太阳西边出来了!”
但是口中却没体现出一点疑惑,直接说道:“三叔,你是知道的,那老畜牲对我贼心深厚,怎会变好!”
“那蓉哥回来会吗?”贾琮继续追问了一句。
贾蓉畏惧贾珍如鼠畏猫,甚至有助纣为虐之举,只是他在让贾珍碍手碍脚而已!
丈夫如此!这句话直接戳中了秦可卿的最痛处!她轻轻摇了摇头,玉颜上一片凄然之色。
而见此贾琮继续追问道:“若如此,以后你会怎样?”
会怎样?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问题秦可卿早已想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答案也已经很明了,若是不能制止贾珍对她的非分之想,那么她的命运只能是沦为贾珍的玩物,要么是香消玉损!
因此闻言秦可卿不禁悲从心起,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哽咽道:“那可卿只能怨自己命苦了……”
而她毕竟是聪慧的女子,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贾琮这么问,一定是话里有话!
脑中似有灵光一闪,她盈盈起身,倒贾琮深深一曲膝,“嘤嘤”呜咽道:“还望三叔救我则个!”
贾琮是最烦秦可卿这样哭哭啼啼的样子了!一看她这个样子,他心里就有些烦乱。见此急忙说道:“蓉哥媳妇,你莫哭,坐下说话,我有一个法子,可解你之厄,只是还需要你出些力。”
秦可卿闻言,本来凄雨迷离的眸子立刻一亮,一抹明光从她眸子里射出,同时脱口而出:“三叔,什么法子?”说话间已是坐到了木墩上。
见时机已到,贾琮直接说道:“蓉哥媳妇,说实话,现在能完美解决此事的人只能是当今皇上了!”
秦可卿当然清楚自己实际的身份,要不然《红楼梦》原著里,她死后托梦给王熙凤时,说那些暗示以后贾氏一族会衰落的话!
但是她却从来没想过因为这事去找当今皇上!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有社会因素也有个人因素。
社会因素是,这事毕竟是一件丑事,受困于封建礼法,畏惧于社会习俗,秦可卿对这事一直羞于启口,对贾琮说这事已经是她胆色与羞涩之心的边缘了!心里只是想尽量在小范围内解决此事!
个人因素则是秦可卿性子本性柔弱,胸襟狭窄,眼界低浅。
而世上女子大抵又是如此,婚嫁以后,为了不打扰娘家的安宁,即使遭遇不好,也往往和泪而吞!秦可卿也有这种心态!
因此听到贾琮的这个法子她先是“额”的呆了一下,但是下一刻她就“啊”的一下,一双美丽的凤目就睁大到了极致!
她想到了这么做的后果!
想着隆庆帝暗中对自己的安排,自幼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营缮郎之家,护其成长;长成后安排自己进候门公府,以让她安享富贵!
要是知道自己所托非人,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狼窝……
秦可卿认为这一定会引起隆庆的滔天怒火!那么其后果,抄家、夺爵、株连都有可能,甚至会降罪株连!
而不论她还是贾琮,在秦可卿眼里都还是受着荣宁二府这两个爵位荫庇的!也因此贾琮这个法子在秦可卿眼里简直就是自掘根基!最少也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事情闹这么大!这也太疯狂!
而见秦可卿惊愕如此,贾琮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刚才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下——原因还是那句话,他以前一心想着逃避荣国府,荣宁一体,他可从来没想过要亲手推倒它!
因此贾琮静静的看着惊愕的秦可卿,直到她的眼睛狠狠的眨了几眨,觉得秦可卿回过神,贾琮才继续说道:“人若不在,一切成空!贾珍如此,荣华富贵,与我等何干!唯有如此才能解你我性命之忧,还你我名声之清白,蓉哥媳妇你以为呢!”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话代表着绝对的权威,他与秦可卿之间的流言蜚语,皇上说没有,自然是没有。即使他与秦可卿之间确有此事,皇帝说没有,那也是没有!
这是贾琮想到的他解决他名声之忧的方法,也是他要这么对付贾珍的一个重大原因!
贾琮这句话说的其实很浅显,意思是人若没了,也就什么都没了,其它的什么也就不用考虑了!
而秦可卿当然不想把自己弄没了,面对贾珍,她诸番挣扎,就是想清清白白、舒舒适适的活在人间!
“他一再逼迫我,他们府上也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又何必再为他们着想,荣华富贵又有什么,心安之处即故乡,那里何曾让我有一刻心安,倒不如三叔这农家小院……这还连累了三叔……”
想着,不知为何,可能是对未来的莫测,秦可卿九转愁肠里涌起了一股悲怆,只是此时这股悲怆里蕴藏着的是一股决绝!
下一刻她就昂起无暇如明月的素面,平静的说道:“可卿给三叔添麻烦了,连累了三叔,可卿只能以后再报了。那老牲畜如此逼我,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听三叔吩咐就是,只是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也简单,你去秦大人那里说一下,让他上奏皇上就是。”贾琮说道。
而闻言秦可卿玉面一下子升起了淡淡的红晕,螓微低着说道:“这个、这个,女大避父,这等事可让可卿如何启口,这不如三叔代可卿去说。”
拘于小节而罔顾大事,行事这般蠢!看着秦可卿再次昂起的素面,贾琮忽然有一种想喝斥秦可卿的冲动!
但随即又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
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只是我与秦大人少有来往,空口无凭,你且写封信与他,最好有一件信物。”
这等事秦可卿也清楚必须得让贾琮取得秦业的信任!因此点了点头,说道:“三叔考虑周详,我这就去写。”
“你且随我来。”……
……
秦可卿文思极好,又处于情怀激荡之时,一封书信须臾即好。
回到中堂,秦可卿把信交给了贾琮,然后从头上摘下了一朵东珠制作的宫花,一边递给贾琮,一边说道:“这是我自幼佩戴之物,还是父亲给我的,他最识得。三叔何时去?我家住在铜锣街最西边,门口有一株老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