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等阿月再次睁开眼时,却仍是在自己的房间内,眼前是师傅,在床边擦拭手中的短刀,桌子上放着织锦绣白莲的锦囊,问道:“已经午后了,怎么这么好睡?再不起来,没鱼吃了。”
桌上的鱼散出香味,阿月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干爽,恍然一场梦魇。
若真是梦魇,那真是过于真实了。半落璧中水冷地有些彻骨,日光此时越过木窗打在身上,仍让阿月觉得有些凉意。还有那救他之人的笑容,一直在脑海之中浮现。
阿月一边吃鱼,一边问:“师傅,对面住的是谁啊?”
师傅仍然低着头,认真擦拭着那把短刀——据说,这就是师傅用来净化邪祟的武器,师傅看也没有看对岸一眼,淡淡回道:“不知道。”
师傅曾说自己在这里已经许久,怎会不知?阿月便又问道:“那,何时住在这里的,师傅也不晓得?”
师傅此番望了望对岸,又转身过来,似想了想,道:“忘记了。”
阿月见师傅对对岸住的是谁也并不在意,昨夜生的事情,便想着也许就是一个梦,便没有同师傅细说。管他是不是梦,待过去见见再说。
对岸的房子同阿月和师傅住的差别不大,都是在这沙漠之中,远远看开,同黄沙漫漫融为一体的天然样子。唯有一个,这房子门上挂着一块,像是快要朽坏的木板,上书“玄阙”二字。阿月透过门缝朝里头望了望,看不真切,便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
此时师傅正在闭关,阿月心有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师傅闭关的时辰一般不会太长,说是净化邪祟的最后一步。阿月挑着师傅闭关快结束的时间过来,若是此时阿月有什么事情,大声呼喊,师傅也能赶过来。想罢,便壮了胆子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除了桌椅,床榻外,就是门口正对,高案之上,摆着的祭品、香炉和灵牌,灵牌上书“家妹之位”。虽有光线透过窗棱,照着屋内光斑耀目,但阿月觉得仍是凉飕飕的,心下疑惑更深,还带着些恐惧,便准备关了门离开。
床帏之后,一男子,右手掀开帷幔,如百草落霜的外袍颜色,衬托的这人风姿卓绝,那个目光和那个笑容,正对上昨夜从湖中捞她上岸的人,但在这个情境下,阿月觉得有些阴测测的。
他边走近边道:“既然过来了,我陪你坐一会儿?”
阿月看着他笑着说的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头,便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诶,”他跨步上前,拉住阿月的手臂,“你陪我坐一会儿,好吗?看在昨夜我救了你的份儿上?”
看来并不是一场梦。
“那是你替我换的衣服?”阿月正色,直接问道。
男子将她拉坐在桌前,又像怕她会继续走开一样,自己坐定后,将椅子拉的离阿月近了一些,阿月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只听他道:“那不然呢?这沙漠之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是了,师傅说过,有时候会有往来商队到路过时,到湖中取水,但近一年来,周边三国,在沙漠边缘地带起了大小十余场战事,往来商旅避之不及,沙漠静的只听得到风的呼吸。昨夜,师傅如往常离开,那能救自己的是只有这人了。
但是,“这样,你有些无礼。”阿月脸红了一下,又觉得有些生气。
男子一直盯着阿月,脸上笑意更深,未理会她说的这句,直道:“你不问问我是谁吗?阿月?”
“你怎的知道我的名字?”阿月脱口而出,甚为不解地问道。
“这名字好听。你真的不问问我是谁?”答非所问,男子对此似乎很是在意,见阿月不问,反而露出些难过和茫然。
阿月想着眼前这位,毕竟救了自己一遭,便顺着问道:“你是谁?”问完又指了指牌位,“那是什么?”
男子没有看阿月手指的方向,只身体前倾,离阿月更近,吐息都快近了阿月的面庞,笑着回道:“我是寂卬。”说罢兀自拉起阿月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
虽然阿月如今世事遗落,记忆无他,忘记了许多事情,但是这人似认识她,似不认识她,让阿月心底有些毛。阿月将手抽回,道:“我知道了。那,那是什么?”
“家妹病逝,以此为祭。”寂卬不以为意道。
阿月看着香炉上,大半截燃断的香灰,和青烟寥寥,问道:“她没有名字吗?”
“没有。”
“真是可怜。我走了,昨夜,还是要谢谢你。”阿月感叹一句,忙不迭离开了此处。
出门之后,日影向西,空落感加剧,没有记忆相辅,神思变得既敏感又迟钝,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像是这个回头便能有所获一般。
寂卬斜靠在门框上,风卷衣袂,不变的目光,不变的笑容,正对上阿月的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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