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回从露华洞回来后,豆子现霁欢同自己聊天的时候多了起来,虽有时候也不过一两句,但已经看得出霁欢同她亲厚了许多。
譬如有一天,豆子在山下同几个小仙一边吃酒一边谈着这次的赛事,结果打了一场架回来,霁欢亲手摘了薄荷叶调制了药膏给她抹在伤口处,还关怀着问她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山下有些小仙,一身仙灵未修得多么精纯,倒是口气不小。说了半晌什么当年若不是前君上自己未扛过心魔,也不会使末址沉寂这么些年,耽搁了一场下来,自己的修为损了大半。豆子听不过去,也不做争辩,打了一架。
霁欢问她打赢了吗?
豆子道是自然打赢了。
霁欢又问:“前君上对你好吗?”
豆子想了一想,道:“以前也不觉得,我虽说替沐昭看个门,但因我父母俱不是末址上什么了不得的神仙,有时候便也会有些小仙捉弄我,于是前君上时常教我如何打架斗狠才能赢,还因此指点我的术法修行,不过是我贪耍不愿意好好学罢了。还有一桩,虽然当年前君上确实为心魔所扰,时不时做些荒唐事,但即使是上战场前一晚,都还到我床前温温柔柔地对我说话。”
“她说了什么?”霁欢问。
豆子道:“她说:‘看着沐昭,好不好?’”
“豆子,你做的很好。”霁欢这么夸豆子,让豆子觉得,果然是前君上教出来的,心里头都很温柔。
雪坞往西的浮楠山毕竟是历任君上继位礼举行的地方,自然当得上圣地。是以,尽管耿家举办的剑术比试多么的甚嚣尘上,演武台子都没有挪到浮楠山地界,只是往西延了近百丈。
演武台子两侧搭了三层的观赏台,从决赛的前三日就已经有小仙来寻摸好的位置。而演武台的正中间两侧的观赏台架的比周围的都高一些,宽宽敞敞地安置了六个座位,一边的三个是留给末址的三位尊师,另一边的则是留给君上音楠、操办此次赛事的耿家尊长耿颜、小次山上应了要前来的霁欢。那些寻摸位置来的晚了的,试图用一些奇珍宝贝同寻摸上了好位置的换,价位都提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竟也没有一个换成功了的。
正日子这天霁欢起来的大早,用三只青釉瓷瓶装了昨天夜里就着满月开封的李子酒,想着送给三位师傅,在观看比赛时品品酒打时间。刚装好,就见着音楠提着一双碧色绣鹅黄小花的鞋子,靠在酒棚子的门口看着她。
“三瓶酒要送人的话,今日可能也不够。”音楠语气戏谑地同霁欢道。
霁欢收好几只酒瓶子,又从音楠手中拿了鞋子,边走出来边说:“三位师傅各一瓶够了。音楠你以为我还会送谁?”
音楠见霁欢问的是自己,却目光并没有瞟向自己,自顾自走出门去,笑答道:“既有三位师傅的,那本君上自然得有一瓶,不枉费我搬了一遭;既是去雪坞那处,给耿颜带一瓶也是可以的;那夺得头筹的若是能得一瓶算是锦上添花就再好不过了。还有未能……”
“音楠”霁欢打断道,“你话真多!”
到雪坞演武台的时候,两侧观赏的台子上已经挨着个儿排满了,耿颜在口子上接了霁欢和音楠并着后头跟着的豆子、栾修、栾亓五位,便直接引他们去了上座,先前挨着个儿坐着的众仙便齐齐起身拜向他们,拜着的时候还念叨着些什么,霁欢边上跟着的豆子一路上喋喋不休没有停下来,是以霁欢也没有听见。
不过霁欢倒从豆子那些话语中知道了,这大伙儿嫌单单比个剑不见得热闹,在演武台东西两入口的高柱子上,除了目前三场赛事龙虎优胜榜外,小仙众还自的贴了其他的榜,参加最多的三个是容貌长相最好看、配剑最精致优雅、小店吃食最可口。现在榜上排在头位的分别是,炎胥萝、耿青穆的落白剑、新开的秦嬷嬷干果店。
因几场比试下来,仅有炎胥萝一名女子参加,而男子们大多不屑于容貌上的较量,故而在容貌最好看这一项上,便只有胥萝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站着。
霁欢听到此处,朝演武台边侧站着的姑娘望了一眼,那姑娘也目光炯炯地朝他们这处望着,眉清目秀,美目流盼的样子确实挺养眼,丝毫看不出性子刚烈的样子,看罢又看了看音楠,音楠并没有理会这个眼神。
而耿青穆的落白剑,听闻是耿颜特意因此次比试传给他的,具体由来无从考究,剑未开锋却凌厉不减,因伤人后浑身上下只在背后落一白点而留名,虽是凌厉乍一眼看过去却是幽幽碧色,似与世无争。而最后一张榜的画风显然就有些不符合这个赛事了,听豆子的叨叨,原是因为这几场比试中,毕竟观看的占了大多数,这大多数看比赛台上总是激烈又热闹,有些眼光独到的便在赛场周围圈了小块地,卖一些吃食,方便一众看客看饿了时能寻到充饥的食物,倒也给观看比赛增加了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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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效仿的越来越多,因此耿家特意在距离演武台不远处,圈出一大块地给各小仙做生意,一来二去大家便能评出个一二三来,那秦嬷嬷干果店便是这样被排到了榜单上的第一名。
待豆子讲完这些杂榜的始末由来,音楠便道:“既是评出来最好吃的,豆子你去给你家姑娘买一些来,免得她无聊的紧。”
霁欢并未推辞,也继续道:“多买一些罢,就着这三瓶酒摆在三位师傅桌子上。”
等到三位师傅抵着时辰到演武台,豆子也买好了干果吃食回来了。乌泱泱的一大片又起身朝三位师傅拜了拜,霁欢见如师傅望见她还特意朝她挥了挥手,便轻微颔示意。音楠见此状,同霁欢道:“母亲倒是很喜欢你。”
霁欢听罢并不作答,只望着耿颜开始宣布比试开始。待三位优胜者一一站在台上时,耿颜按照赛事流程的规定,朝在演武台两侧看台的众仙大声道:
“依照赛事流程,目前的三位优胜者可分别接受挑战,有能耐打败其中任意一位,便能替代他的位置参与决胜比试。”话头才一落,看台上声浪便起来了,霁欢听见有人是在讨论这一项规程是何时出来得,既是如此还何必比前几场,云云。这些小声交谈多了便变成大声的议论,耿颜听罢心下无奈,想必多数人并没有认真看雪坞入口高木上的榜文,也不想多做解释,只继续大声道:“可有愿意上前的挑战者?”
话音落下,看台上便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都在暗暗猜测谁会有这个胆子在这个时候去挑战台子上的任意一位。还不待这面面相觑演变成又一场讨论,先前还立在音楠两侧的栾亓和栾修便起身落在了演武台子上,拱手朝耿颜道:“君上案前栾修、栾亓前来挑战。”一句话铿锵有力,霁欢见着这两位掷地有声地说话,倒是同常日里见着唯唯诺诺的样子大不一样。
栾修、栾亓二位看台上的大多都认得,但想的跟霁欢差不多,印象中是清秀的书生模样。耿颜见着面前拱手朝着自己的两位是君上案前的,一时间惊了一下,但好歹年岁资历摆着,惊也是不动声色地惊,默默瞟了一眼君上的方向,喝着茶一派板正未说什么,便正色朝面前两位道:“请问,二位仙君要挑战的是谁?”
栾修答道:“卿家公子,玄。”
豆子在霁欢边上添茶,边添边对霁欢道:“这卿玄就是我那玩伴灰毛狐狸的远房表亲。”
霁欢边将剥的一枚羌桃放进口中,边同音楠道:“音楠你案前的这两位倒是会挑对手。”
音楠听罢,想起前日夜里自己忽然问栾亓,是否已经想好同谁交手,进入取而代之的机会大一些。栾亓细细分析了目前的形式,同他道:“现下三场比试的优胜者既然费心闯入了决赛,便都有夺魁之心,怕的是他们前面都未用尽全力,我与兄长若是选择目前水平上最高的挑战,怕也会一下子现出全部的本事。加之若是挑战女儿家,我俩合力伤了分毫也不好同炎家长辈交代,合计下来便只有卿家的公子了。”
卿玄从听见栾亓报了他名字后就泰然走到了中间,同二人致礼以示友好,面子上是泰然,但心里却欢喜的很。自己诚然同大多数比试者一样,想拜沐照的师尊做师傅,但能一路走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踩了狗屎运,一想到自己的另外两个对手是耿青穆和炎胥萝,便觉得自己还是不参加决赛也无妨。一个的配剑是耿家族长特意传下来的,哪怕是一时不慎碰着自己,怕都要卧床几年;另一个虽然不常听过,但既然有上古神只的血脉,怎么都不会差的。而自己已经同许多同好比试过了,世面也见了,见识也涨了,最后一场嘛,不比试也没什么的。
但心里这么想,面子上可不能这么表现出来,毕竟自己一大家子老小都盛装来给自己助威了。而现在出现了挑战者,是个好事。
卿玄心下高兴,但耿颜却不这么想,栾亓和栾修二人力量挑战,这显得有些欺负人,正欲请教看台上的几位,如何处置,栾修便话道:“因我与栾亓的剑是双生剑,这眼下未免落人口舌。若是我兄弟二人未能在十招之内明显取胜,便算作输。”
一直未有言语的凌师傅幽幽传来一句:“可行。”
耿颜听罢,才正式退到观看台子上霁欢和音楠边上,静静又忐忑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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