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弘历常常觉得头脑清晰,心胸宽广,生活也比过去过得更滋润轻松。
但,直到太后跟他推心置腹说出这些话,问出那一句,到底是谁高兴,谁得利,他仿佛被当头棒喝。
他骤然意识到,单单只是在太后这里,他就办了多少糊涂事,也怨不得太后跟过去大不相同,仿佛脑子……
咳!
他只是忽然觉得,如今才真正看清楚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想起来她是一直疼爱他的养母,而不是敌人。
这个女子,是曾经在圆明园里唯一一个关心他,不怕招惹皇阿玛厌恶的人,不过与他遥遥一见便愿意疼一疼他,后来,又相互扶持着在乌拉那拉氏手底下艰难求生。
当年如果不是他有意放出乌那拉那氏皇后,她连亲儿子都过继出去了,又何必非要露出爪牙,跟他对着干?
他哑声道:“儿子让进忠送皇额娘回去,皇额娘保重身体,儿子,明日一早带着琅嬅去陪皇额娘吃饭。”
太后温和慈爱地点了点头:“皇帝啊,无论你查到什么,都记得,你的身体才是这天下头一等要紧的事,是事关天下安稳的重中之重!”
她觉得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径直离开。
弘历却是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进忠再次回来。
“进忠,李玉呢?”
“回皇上的话,师父他还在养伤。”
其实李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一想到惢心就要嫁人,他就难受至极,怕在御前当差出岔子,所以就没有往皇上面前凑。
弘历看着进忠:“朕听说,你跟令嫔十分交好?”
进忠忙跪下:“奴才哪儿配与诸位娘娘们交好?都是主子娘娘,奴才就都恭敬地伺候着,皇上让奴才做什么,奴才才做什么。”
弘历仍旧盯着他:“朕听说,李玉示意你跟永寿宫交好?”
进忠不知道他忽然什么癫,但他近身伺候他许久,最知道他这皇帝主子的尿性,一向是多疑自负,最喜欢不动声色地查许多东西。
他不敢隐瞒:“师父……他见娴贵妃娘娘始终没有要赐婚的意思,听闻奴才当初在启祥宫为令嫔娘娘说过一句阻拦宫人打她的话,知道令嫔娘娘待奴才宽和,就想着……或许皇后娘娘能够给他一个恩赏。”
弘历冷笑一声:“他这是想做王钦!”
只可惜,琅嬅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琅嬅,对强迫宫女嫁给太监的事,深恶痛绝,万分后悔。
他神色冷淡地抚摸着冰凉的棋子:“朕派你去做个差事,无论查到什么,都照实回来禀告,若有私心……”
进忠以头抢地:“奴才就只有您一个主子!”
弘历叫他上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和毓瑚一起去查,你查岸上的,她查船上的,务必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若是出了纰漏,就以死谢罪吧。”
进忠重重叩:“奴才遵旨!”
他一直到跟着毓瑚进了船舱,一眼看见那个曾被嬿婉和璟璱救下来的民女,才意识到弘历为什么会那么疾言厉色。
他狭长的狐狸眼里划过一抹幽暗的光芒。
虽说早就知道嘉妃和娴贵妃碰在一起没好事,但竟然玩儿这么大,牵扯到外地官员……
她们把皇上当傻子?
还是,她们觉得外地官员是傻子?
拿这种事来污蔑嬿婉,她们不是最看不起她,嘲讽她四执库出身吗?这会儿倒是觉得,她一个嫔,竟然能随意调动州府官员了!
进忠嘴角边嗪着一抹淡笑:“毓瑚姑姑不如分给我几个人?就这位姑娘,之前可还被和敬公主从无赖手下救过呢。”
毓瑚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