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有老东西的自尊,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关于青衡,是我的错,他也许是对的,只是我,后知后觉。”
“是,我老了,糊涂了,却也已是悔之晚矣。”
也许这对爷孙永远无法重回过去,可现在,也并非无可挽回。
梁且知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神白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笑了,起身下楼,梁有道同样笑了,伸手笑着指了指神白须,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后生可畏。
而另一方,刚到八楼的梁且知就停住了,楼下坐着站着几人,正是刚刚神白须登台那四位。
其中俊朗男子躬身作揖,那位红衣丽人施身万福,挺拔男子无动于衷,只是双手抱胸站着,另外一位搭着他肩膀,看见梁且知后笑着抱拳。
旱芹旱莲躬身一鞠,笑了笑。
“这小夫子了不得,是我们狗眼看人低咯。”
抱拳男子笑道。
几人动身错过梁且知,有说有笑。
看着这间曾经是她作画写墨的长乐所,以及那副历经岁月仍旧崭新的桌案,她不禁走上前伸手去抚摸那光滑的桌案,好似历历在目。
看着那几展屏风,回忆着曾经真正属于这间屋子的主人。
玉青衡,前朝世族之遗,因为李世卿携世族之乱之名割裂十二门而入群洗玉府。
最早那个时候的洗玉府的内部也是相当分裂的,毕竟新观念与新思想新时代的变迁,也致使这个族群之中出现了新旧之差,以至于青黄不接。
玉青衡作为庶出,其实本没有资格与身份参与内部政治整顿的,但当时的洗玉府已经摒弃了旧制度世族的观念,凡是有职在身者,皆可参与未来洗玉府的执政规划。
玉青衡能力出众,虽然出身世族,却并不闭塞,他一直认为洗玉府与藏药阁的分歧是可以避免甚至重合的。
两方终归都是医药组织,并且同样身怀青囊之术与悬壶济世之心胸,何苦需要因为流派不同而起纷争,甚至分裂。
倘若要洗玉藏药重归于好,那么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为了让药方从良,真正的达济造福世人,玉青衡请愿联姻。
虽然是旧制度的迂腐之见,可恰恰也是当前形势可以接受的,为此,洗玉府做出大量退步,在十二门政势上让步藏药阁,遂才有此联姻,只不过,藏药阁要玉青衡入赘。
起初听闻入赘的洗玉府是怒不可遏,以至于要在政势上同藏药阁决裂,而玉青衡以为,大丈夫能屈能伸,事在人为,他躬身于政,于民,不过屈人之下而已,无关紧要。
在玉青衡调和内部之后,出嫁了。
他本以为自此之后会在藏药阁受尽冷眼,可却从未想到,一场邂逅,真正奠定了他这一生的执着。
梁箐缘,梁有道之女,自幼学习医术,天资聪慧,更是异禀非凡,又而文画双绝,名冠东洲,真正的掌上明珠,贵府千金,就这么嫁给了一位外族的落魄庶出。
两人成婚后,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岁月变迁,梁箐缘得知玉青衡之志,心神往之,敬之,遂鼎力相助。
贤妻扶我凌云志,待入青天共游云,玉青衡致力于藏药阁同洗玉府之间的政势关系,一直以为,藏药阁应该担任起十二门应有的义务与责任,躬政于民。
奈何梁有道不以为意,他对于当下神骁的政治形势并不看好,毕竟李世卿搅起世族之遗一事刚停歇不久,没人愿意往枪口上撞。
玉青衡以为,人在做,民众在看,世族之乱已经成为历史,世族已经看到了权力野心贪婪的下场。
而藏药阁身担十二门门侯,理当匡君辅国,这也是李布施构建十二门的原因所在。
可玉青衡没能说服梁有道,后者也一直以为,玉青衡所执过重,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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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梁箐缘诞下一女,取名,梁且知,字听燕。
而她的诞生,令玉青衡更加肯定对藏药阁今后道路的布置,他对梁且知,倾力相授,无论是医术,还是从政之道,他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于此。
梁有道看出了玉青衡的心思,隔阂了父女之间的距离。
为了让玉青衡放弃要藏药阁执政,他不惜割裂父女二人,或许自私,可却是梁有道以为最好的办法。
随着岁月变迁,梁且知一点点长大,她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对政治好似情有独钟,以至于荒废一身青囊之术。
她明白玉青衡的心血,不单单是为了神骁民众,更是为了藏药阁在神骁民众心中的分量。
他想让世人看到,藏药阁响应国家号召,并永远躬政于民,剥离藏药阁世族之遗的偏见。
父女两人隔着一座墙,只能在书信上相见,寒冬三年,暑夏三年,玉青衡郁郁不得志,病故了。
梁且知脱离藏药阁,永远离开了这个牢笼一般的地方,飞向了更高处。
咔嗒————
梁且知似乎知道下来的人是神白须,她没有回头,只是面色愁容的看着那桌案,对于父亲的死,她耿耿于怀。
而神白须,就那么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他知道她有心事,她知道她在回顾着某些曾经,这也是他经常会做的。
“你能说服爷爷,我很感激你,谢谢。”
“我没能成就父亲的志向,哪怕是坐上了天罡音绕梁的位子,也没能将藏药阁从世俗偏见中拉出来。”
“甚至到了最后,我竟看不上一眼这个自己曾经的初生之土。”
“只觉得,梅顶梅花开了一年又一年,大雪压断了梅树枝干,重重砸在地上,慢慢腐朽,比拿来烧锅还不如。”
“我恨爷爷,是因为他们那一代人的迂腐,而他们所经受的痛苦,都是自酿的,说真心话,我讨厌愚蠢的人。”
“就像在穷奇城区时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