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白须看梁且知面色缓和,大致上已经知道了内容,他双手接下,解开系带,顿时间扑鼻而来一股药香香辛味。
“梁大小姐有心了,还热乎的。”
神白须屈指用手背碰了碰,仍有余烈。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挖苦我吗?”
梁且知单手托腮苦笑道,而神白须已经扯下一大块肉囊进嘴里大快朵颐。
“娘亲没变,我很庆幸。”
“我一直以为父亲离开之后,娘亲会放弃藏药阁回到洗玉府,毕竟那里是父亲的家,是孕育且培养他的地方。”
“而眼前这个家,太冷漠也太勾心斗角。”
“他们之间的爱情我不懂,而小的时候也只是一味憧憬着能够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不单单是为了学成医术桃李天下,更是为了将藏药阁在世族的偏见中拉出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些近在眼前的,却总会变得越来越远,又或者世族的偏见根深蒂固。”
“我以为考取功名成为这个国家的执政者,那些曾经触不可及的就能尽在掌握,只是写下名卷一笔又一笔,永远不够。”
“山河太大,总有奢望不及的梦想,我庆幸生在这个国家,它琳琅满目的画卷促成了我如今所在的高度与成就,我自豪,却也遗憾。”
“自豪自己能在这样一个拥有辉煌历史的国家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可以救济众生的执政者。”
“遗憾纵使在这样的高度,也仍旧无法改变某一些人,某一些事。”
她将一只手探进湖中,那些锦鲤好似有对她的记忆,它们主动围靠在她的手掌,轻轻游弋。
她看着湖面映照的自己,好似怎么都不满足,波澜平息后又扰乱,投影的画面完整后又模糊。
而神白须那边,却一条鱼都没有,只有映照在湖中清冷的明月与繁星,被梁且知划开的波澜潺潺缀缀又复原。
眼见神白须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下,只剩下一团荷叶握在手中,嘴角残余油渍,梁且知笑了。
正当神白须要潦草的伸手擦拭的时候,梁且知伸出手捏住神白须的脸颊,提起袖子将他嘴上的油渍擦拭干净。
哪怕这一身白袍玲珑绣缎,也毫不在乎。
而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动作究竟有多么亲昵时,梁且知才迟钝的红着脸别过头去,鱼群一惊,四散而去。
“背井离乡寒窗十年苦读只为一朝一鸣惊人的岑岳,在科举完毕后自信满满的走出考场,信誓旦旦的以为这一生的准备都已经赴之笔下。”
“谁知道在开榜之日时却迟迟看不见自己的名字,一时间他的迷茫盖住了他这一生的踌躇满志。”
“以至于当天他欲投身在河一死百了,只又想起家中父老在盼,荒唐去死不孝不忠,何以为人。”
“而直至他牵着那匹老马走过三千大山九川流水,才堪堪明白纸上的文字只能言表一时的心胸,而永世的社稷,却在传承,在无数个前仆后继的后人。”
“待到群山万壑身后过,才知千两黄金在心中。”
“终得金榜题名的岑岳,在历经千山万水之后,仍旧只是那个寒窗苦读十年牵着一匹老马奔赴京城的穷秀才。”
“世间诱惑之多,穷穷数矣,只因为落榜这一遗憾而放弃芸芸众生的繁华,何其愚昧,就像这立于纸前的执笔之人,若为一人,抛却众生,又是何其狭窄?”
神白须拿起那枚音绕梁的玉牌,领着红绳浸入湖水中,又猛的一提,紧紧握在手中,递给梁且知。
而听闻神白须一言的梁且知,却恍惚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这个人变得越来越特别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现,离开这个人,自己总感觉缺了什么,以至于心中若即若离。
好像在他这里,世间一切的问题都有答案,都有归宿。
她缓过神来看着那音绕梁的玉牌,推了回去,两只手交叉握住连同玉牌与神白须的手,紧紧压在胸口,慢慢的靠在他的肩膀。
这一刻她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想就这么定格,哪怕千年万年,哪怕风一吹就腐朽。
两人一夜无话不谈,虽然大多都是神白须在说,而这一次,是梁且知在听。
她说她担忧明天的访政,而神白须却不以为意,诸如这样的忐忑,他这辈子有过太多。
别的或许神白须都比不上梁且知,毕竟是神骁千年难遇的执政雄才,如此天赋异禀对于神白须这种河底沉沙而言,已然是高悬明月。
但在赴死之意的决心上,神白须独有造化,诸如那场拦截,神白须一人面对的四位维序者,乃是当今世界屈指可数的至强者。
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一往无前,和终焉的对抗也是一样,尽管鲜血淋漓,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又或者,怀揣在他心中的那份志愿真的太大,以至于可以填满这么多人的空缺。
很快,随着两人漫步藏药阁,渐渐的,东方吐鱼肚白,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而随着藏药阁再度变幻,它的运作重回正轨,就像昨晚一样,它的明面上有多么深沉,暗流之下的它就有多么火热。
旱芹花了些功夫找到了神白须,而今天,就是他面政的日子了。
再次走过梁且知再熟悉不过的古道,一路从河沿长桥之上走过,映入眼帘的,就是不穷尽的阶梯与一座立于云上的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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