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不懂,笼络人的手段倒是一绝。成日里做些名门淑女不会做的事,一道道汤品往内院送。府上单你一个孝顺,单你一个体人意是不是?你父亲还缺你一道汤么?”焦莲冷笑一声,“你想尽孝道,可以。但别越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然旁人听起来,还以为我苛待你,害你只能千方百计去讨好你父亲,从他手里寻个公道!”
一顶“苛待庶女”的高帽子压下来,晏琳琅只得折下颈子,捻手绢掖了掖眼角。
她蓄意含着哭腔,和焦莲辩解:“母亲真是误会女儿了,我没有说母亲慢待我起居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过是知道,明日陛下要带世家的长辈与兄姐上双阳山,想请父亲也带上我罢了。”
焦莲没想到晏琳琅会直白说出企图,鄙夷她心思浅显的同时,又因她的愚钝而松了一口气。
“我虽将你视如己出,但血脉是造不得假的。陛下点明要本家嫡出子女观礼,你再强迫父亲捎带你,便是逼他去犯欺渡之罪。”焦莲叹气,“你会让大爷难做的。”
听到这话,晏琳琅立马膝骨磕地,声泪俱下:“母、母亲!女儿初回本家不懂事,差点害父亲的官途坎坷,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您原谅我一次。”
焦莲柔善地搀起晏琳琅,打了一巴掌,是时候该给一颗蜜枣吃了。
她捋过晏琳琅鬓边汗湿的乌发,轻声安抚:“罢了,你也是不懂官场的门道才犯了错,往后小心谨慎便是了。有什么事,先过来问问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要再一意孤行了。你爹主意大,脾气也大,若是讨了他的嫌,你可没好果子吃。”
“女儿明白了。”晏琳琅轻轻歪头,挨蹭上焦莲的掌心,眼底满是孺慕,“女儿会好好听母亲的话,不会再擅自做事了。既然冬狩不能带女儿,那我便乖巧一些,留在祖宅里等你们回来。”
“这就懂事了不是?真是我的好女儿。”
原本硝烟弥漫的气氛,立马变成了母慈女孝的情形。
外人看得心里圆融,唯有晏琳琅知道,眼下她低的每一个头,往后都会成千上万倍讨回来。
谁让她的生母,是死在焦莲手上的。
晏琳琅闹的这一场,足以让焦莲和晏心月坚信晏琳琅是个蠢材,只能用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拉拢父亲,还被焦莲轻飘飘破了局。
眼下,晏琳琅束手无策,定在枫华院里哭。
难怪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家宴都推脱身体不适,不来吃了。
焦莲很满意晏琳琅这种提线木偶一般只能被她掌控的处境,谁让晏琳琅是徐灵雨的女儿。
庶出女,生来就低晏心月一等。
外人不知的是,晏琳琅留在枫华院里,非但没有黯然神伤,还在忙里忙外筹备外出的行李。
殷无渡不让她带糕点,但晏琳琅还是打算偷偷带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晏琳琅戳了戳烧得正旺的炉火,转头看向窗外纷纷扬飘落的琅花,唇角微勾,那日随口提及的梅花琅水治眼睛就不错。
思及此处,她正准备起身拿个罐子,厨房的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许昌身上还沾染着细琅,两颊被寒风刮得通红,看样子是狂奔回来的,他语气急促,“阿琅,少爷旧疾犯了,我得出去找大夫,绿漪正在床前守着,今日的饭你去拿。去大厨房的路你可认得?”
“我识得的。”晏琳琅乖乖点头,接过食盒。
他顿了顿,似乎想多说点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你拿到早饭就速速回来,莫要在外面逗留。”
晏琳琅送他出了门,“晓得了,许大哥快去吧。”
许昌是个深藏不露的,明明金丹已成,却将修为隐去,若非晏琳琅察觉他往返所需时间不过半炷香,脚程要比普通男子快上许多,有意探查一二,恐怕也难以发现。
今日比往日时间缩短了些,应是没到大厨房就中途折返回来了。
然暴君却无半分旖旎之色,只慢悠悠抬手,按住了那柄微微震动的宝剑。
“这把剑,叫做扶光剑。可感应玄门飞仙。”
暴君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下一刻,剑光亮如白雪,横在晏琳琅颈侧。
少女耳后一缕垂发被剑气割断,飘飘坠落在她素白的裙裾上。
暴君将剑锋往前送了送,俯身逼近时,脸上甚至还挂着温柔的笑意:“让孤想想,该怎么处置你呢?”
第69章第六十九章疯病
晏琳琅看了眼颈侧的剑刃,美人睫上的汗水洇着剑光,清泠泠一片。
她是天道神,李扶光杀不死她。只是没了肉身容器,若完成不了信徒的祈愿,回不去白玉京会有些麻烦。
晏琳琅无法理解暴君的杀意从何而来,虚弱地陈述事实:“百花逢春,粮谷丰登,尚未及一刻钟。”
李扶光置若罔闻,温柔地引诱:“你是玄门中人,谁让你来的?”
“我不是玄门中人。”晏琳琅叹一口气,友情基础太单薄脆弱,不堪一击。
于是,她不再理会殷无渡,自己蹑手蹑脚,推开了蛇庙的门。
不得不说,殷无渡不来是对的。
屋里被投了许多牛羊的尸体,有的还没被野兽吞食就腐烂了,有的则是仅剩下骨头含在一团黏液里。
晏琳琅忽然想到,这不是猛兽啃食出来的痕迹,唯有蛇能一整口吞食猎物,再用脾胃里的酸液腐蚀骨肉。等排出体外,自然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那么……能吞下一整头牛的蛇,该有多大呢?
晏琳琅不由咽下一口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