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百姓出来了,街道上慢慢有了喧闹声。
裴莺一直等到午时,外面的喧闹声也没有散去,她心里有数了,打更者那番说辞很可能是真的,北川之围已解。
“灵儿、水苏,我们也出去吧,如果外面真安定下来了,得将大门关上。”裴莺有了决定。
之前那几个“寇贼”进来过,想也知晓这些人离开时不会帮她关门。寇贼之患刚过,虽不至十室九空,但确实死了不少人,难保有些人见屋门大开,认为里头没活人,想进来发死人财。
孟灵儿和水苏都听裴莺的,三人一同往前院去,才刚走过垂花门,就和外面进来的人碰上了。
来的三个男人皆是头戴幞头,着黑衣,腰侧别着一把短刀,看着像是衙役的打扮。三人中,走在中间那人配饰略有不同,似更高人一等。
“你们是何人?!”水苏上前一步,试图用自己的身板挡住裴莺和孟灵儿。
郝武愣在原地,紧紧盯着裴莺,眼睛都直了。他早听闻孟县丞的夫人貌美,但也仅仅是听过,不曾见过,因为这位县丞夫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不喜在外露面。且孟县丞不纳妾不狎妓,下值后还时常被碰见到食肆买些女郎喜爱的糕点带回去,渐渐的,提起县丞夫人,大家对其第一印象便是极得孟县丞敬重,貌美一说倒淡了许多。
然而如今,看着几步开外顾盼流转、风姿卓越的大美人,还有她身旁被她握着手的小娘子,郝武一颗心几近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既是为美色所动,也是为自己将来坦荡的仕途亢奋。
美人不罕见,但最顶尖的往往是凤毛棱角,更别说这位县丞夫人还气质温柔似水,正是豪强最喜爱的柔弱那一挂。她没了夫君,还带了一个刚及笄的娇美女儿……
仅是一瞬息,郝武心里千回百转,迅速有了决定,他抬手拜揖:“夫人,在下郝武,乃北川县衙役,此番登门是想告知夫人孟县丞已殉难,逝者已矣,望夫人和小娘子节哀。”
哪怕心里隐隐有不祥预感,但真正听到父亲殉难,孟灵儿脸色煞白:“我父亲,父亲他如何去的……”
郝武露出痛心的神色:“寇贼破城后直奔县衙,当时县衙中除去我和两位外出巡视的弟兄,其他人都惨遭寇贼的毒手。”
孟灵儿宛若雷击,腿脚发软,被裴莺和水苏一左一右扶住。
郝武身侧的两个衙役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欲念。
孟县丞临死前传讯家中的事,他们是知晓的,也料定县丞家中人离开匆匆,来不及尽数将细软带走。
他们是来谋财的。
当然,在见了不知为何仍在家中的孟县丞的娇妻幼女后,谋财的心又转了几转,财与色都不想放过。
君不见,寇贼进城后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被糟蹋了去的良家女子,多一两个又如何算多呢。按他说,何必说这些客套话,扯了腰带上去快活岂不美哉?
郝武察觉到身侧二人所想,忙一手一个悄悄摁住人,心里暗骂两人眼皮子浅。
裴莺看到了郝武的小动作,莫名心神不宁,只想快快将人送走,“谢过郝衙役过来相告,家中凌乱,便不留几位吃茶了。”
郝武目光飞快越过垂花门,看到了些许内院之景,又见他们来了已有片刻,却未见其他人,心下有了判断:“今早夫人多半也听到外头有人敲锣鼓,幽州牧亲自领军除了寇贼之患,如今整个北川县都被大将军握在掌中,大将军英武不凡,乃不世之豪杰也,夫人和小娘子应当往前看才是。”
裴莺胡乱点头,只是附和,其实根本没细听,心里嘟囔这人怎的还不走,她想好好安慰女儿来着。
见裴莺颔首,郝武笑容更深:“既然夫人也欣赏大将军,某定当竭力安排夫人与大将军见上一面,好叫大将军看在孟县令为民殉难的份上,多照顾夫人几分。”
这话裹了层遮羞布,说得光鲜漂亮,但并不隐晦,方才裴莺没听出来,现在是听懂了。
被对方的无耻恼得玉颊通红,裴莺怒道:“不必了,我和大将军素不相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
其他两个衙役这下知晓郝武在打什么算盘了,两人权衡片刻,到底觉得长长久久的荣华富贵更诱人,遂勉强按下色心,加入劝导:“本朝妇人二嫁比比皆是,有道良禽择木而栖,大将军春秋鼎盛,又坐拥幽州,若得他青眼,夫人往后何愁平安富贵?”
“你们给我出去!”孟灵儿气得发抖。
她父亲才刚罹难,这些人竟上门劝她娘亲改嫁……不,并非改嫁,是给人做妾。
欺人太甚!
裴莺上前逐人:“几位请离开,孟府不欢迎你们。”
水苏哪放心让裴莺徒手上前,当即取了前院的扫帚:“都出去,否则莫怪手中扫帚不长眼了。”
那扫帚头脏兮兮的,郝武三人连连往后退,他们退一步,裴莺和水苏便进一步,将三人一直赶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