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又赶忙疾行两步跟上杜筠婉的步伐,带起一阵风:“婉儿姐,我们可以出宫了吗?”
杜筠婉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熬了好几宿,双眼都布满了血丝。好在比赛都结束了,此刻的她唯一的念头便是赶紧回家、回到她的苇禾堂去好好睡个几天几夜,谁都别来烦她!
然而,当她出了神武门坐上自家的马车,回府的这一路上,她看到的街市景象令她大为吃惊。
路边店铺依旧繁华,五彩的招牌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货架。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看起来一片祥和、欣欣向荣,可街头巷尾总会有一堆堆的乞丐突兀地出现。
他们衣衫褴褛,头蓬乱。有的在讨食,伸出脏兮兮的手,声音沙哑地哀求着过往的行人;有的则病恹恹地歪倒在屋檐下,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生机。
透过马车的小窗子,杜筠婉的秀眉越拧越紧。
“婉姐儿你说,皇城里做娘娘有什么好的?这大半个月被关在宫墙里头,可憋死我了!”粟米晃着杜筠婉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终于飞出牢笼的金丝雀。
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急忙拉住杜筠婉的衣袖,眉飞色舞道:“婉姐儿,咱们去聚仙楼带份桂花鱼回去,如何?想来,秋荷那小丫头贪嘴,她见到咱们回来,还带了好吃的,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她边说边比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秋荷欢呼雀跃的样子。
杜筠婉回过神来,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我看呀,是你嘴馋了吧!”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宠溺。
粟米皱了皱鼻子,故作不悦:“是是是,可我也想秋荷了嘛。”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让人忍俊不禁。
“行!”杜筠婉一口答应,随即接着说,“一会儿你去聚仙楼,买完了就先坐马车回府,我去一趟城南药铺。”
“什么?你把马车给了我,你怎么回去?”粟米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咱们之前不是买了一辆马车,放在城南药铺嘛!放心吧,我让小厮送我回去!”杜筠婉瞅了瞅外头,天色确实不早了。
她拉着粟米的手,语气微微有些凝重:“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去太久,避免惹麻烦,你回府路上就在巷子口等我,最多三炷香的功夫,我就回去了。但如果有意外,你就先回去,然后告诉父亲一声,带五儿来找我。”
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是,”粟米有些犹豫,咬了咬嘴唇,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可你一个人去……”
“放心吧!”杜筠婉拍了拍粟米的手。
马车稳稳地停在聚仙楼门口,杜筠婉和粟米相继从正门步入店内。片刻后,杜筠婉独自一人从侧门悄然跑出,脚步轻快地向城南药铺的方向奔去。
越接近城门,道路两旁的乞丐也越来越多。一位头花白的老奶奶,带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孙儿,虚弱地坐在路边。他们的面容憔悴,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和无助。
杜筠婉心生怜悯,她快步走近,在附近买了几个馒头,然后轻轻地递给了老奶奶和孙儿。老奶奶颤抖着双手接过馒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花,连连道谢。孙儿则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馒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这几个馒头只是杯水车薪,看着他们,杜筠婉的心头很不是滋味。
“你们从何而来?”杜筠婉轻声问道。
“哎……”老人长叹一声,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战乱啊,四处匪患不断,百姓们真是民不聊生啊。我们无奈之下,只得举家往京城逃难。”
“四个城门处,不都设有难民署吗?”杜筠婉眉头微皱,心中有些疑惑。
“人太多了……”老奶奶哽咽着说,“我儿子去排队打饭,结果难民们为了争夺食物,生了踩踏,他……他就被活活踩踏致死了。”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杜筠婉听了,心头猛地一震,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她简直无法想象,活活踩踏致死是何等的残酷。
给这祖孙二人留下一些碎银子后,杜筠婉脚步匆匆地朝城南走去。她伸手掏了掏荷包,里面的银子所剩无几。
一路上,她看到有卖馒头、饼子的摊位,就会就近买一些,然后走一路一路。完了身上所有的食物,她就再买一些,继续分。
就这样,还未抵达南城门楼,杜筠婉便已身无分文。
越是靠近城门口,流民的数量就越增多。他们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无尽的疲惫与绝望。这一路走来,流民因饥饿而闹事的情况也屡见不鲜,这让杜筠婉的心情愈沉重。
这一切,几乎都印证了杜筠婉心中的猜想,她不禁暗自揣测,难民署里的情况恐怕更加不容乐观。
皇城陷入混乱,那家国又将何去何从?杜筠婉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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