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哲庸汤公公说道,
"回陛下,老奴在当含章殿总管之前,曾在先帝时期做过十几年的内府局总管,这内府局记账所用的宫纸,乃楚地所供,取材于楚地特产的桃乡黄竹,此类黄纸存放的越久,颜色越泛黄,且嗅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竹香,而几年前,桃乡黄竹因为砍伐太过,加上楚地大水,黄竹的产量品质大减,制成的纸一年不如一年,且颜色暗黄,宫里记账,已经许久没有用过这样的黄纸了。”
汤哲庸接着说,“即便是宣政夫人想伪造这样的账簿,满宫里、普天下,兴许搜罗搜罗,这样的黄纸还能找到零星几张,可是若想编成账簿,只怕比登天还难。”
卢忆荪看了汤哲庸一眼,轻轻点头,仿佛是以示感谢他出言协助。
“你这妖女,你折辱我也就罢了,为何还攀诬我的兄长,我们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穷追不舍,将我一家老小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恭嫔,不得无礼!”元淮呵斥道。
"陛下,陛下,”恭嫔呼喊着元淮,“臣妾入宫以前,一直全心侍奉陛下,事事为陛下思虑,陛下为何不相信臣妾,反而相信这个外邦妖女?”
“若是你们兄妹巧取库中金银、倒卖宫中物资也算是为朕思虑,岂非也将朕当成是偷奸耍滑、贪污宫产之徒了?”
一会儿,柴朝义进来回禀,“启禀陛下,末将已经带人将光禄寺少卿全家上下押入刑部大牢,等待候审,其家下仆从已经全部锁在大理寺监牢,无一人逃脱。”
“甚好,这事办的不错。”
“末将还在光禄寺少卿在京城外的宅子中搜出了金银无数,此刻已经命人看管起来。”
“明日一早,派户部官员、御史台监察御史、内府局的属官前去一一清点。”
"是。”汤哲庸领命,派人下去传旨安排。
三名侍卫拿着一大摞账簿呈到御前的桌案上,
“陛下,这是从光禄寺少卿府上和广兴坊搜到的账本,请陛下过目。”
元淮看着这或新或旧的许多账本,“哲庸,”
“老奴在,”
“将这些账本子带下去,让内府局给朕仔细查验,看有何不实不妥、含混不清之处,全部查明了来报。”
“是,”四五个太监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一本本的账本,由汤哲庸领着往内府局去了。
"陛下,”月娥也说,“这是从恭嫔宫中搜出来的账簿,”
“这些是内宫之事,就由夫人处置吧。”元淮说道。
“是,”卢忆荪答应道,“将这些账本拿到尚宫局,让司记房的女官们核查。”
月娇也让太监们带着账本,往尚宫局去了。
“恭嫔,你还有何话说!”元淮问。
"陛下,臣妾认了,这些事皆是臣妾与兄长所为,臣妾确实巴结皇后,求皇后将内宫采买物资之权交托给臣妾兄长的亲信客商,不过四皇子对此一无所知啊,常俊还小,求陛下明鉴,赐臣妾万死,不要错怪了常俊!”
“来人,恭嫔王氏,欲在宫中行刺,伙同外臣,贪污宫中银钱,罪不容赦,念其侍奉多年,赐其毒酒一壶,让她自行了断吧。带下去!”
几个太监拖着恭嫔往殿外走,这时一个声音喝道,
“不可!”
元淮和卢忆荪抬头一看,来人原来是太皇太后。
“孙儿参见皇祖母。”元淮连忙起身请安。
众人也皆向太皇太后请安。
“如此深夜,皇祖母不在仁寿宫歇息,怎么会大老远的,到孙儿的含章殿来了?”元淮一边扶着太皇太后上座一边问道。
“皇帝,你不能杀芳蕖。”
芳蕖便是恭嫔的闺名。
“你忘了,当日你征讨北桓,重伤而回,还得了瘟疫,众嫔妃虽然嘴上伤心,可实际上个个避之不及,只有芳蕖,在你身边没日没夜的侍奉,你才捡回了一条命,”太皇太后说,“皇帝,你忘了吗?”
元淮有些惭愧,默不作声。
“我知道,这些年,芳蕖生了常俊,你又有了这宫中的许多嫔妃,她性情也变了许多,确实有些跋扈。只是皇帝,我虽然时而糊涂,这头脑也钝得很,只是每当想那一日芳蕖独自一人入殿侍奉重病不起的你,我毕生永远也忘不了。”
太皇太后接着说,“我老了,只是我年轻时,你的祖父成宗皇帝常说,我们元氏当日从孟氏的手中夺得了天下,承天景命,有幸坐在这大位之上,治国安邦,统御百姓,也并未像前朝君王,大业初定,便屠戮功臣,或坐稳皇位,再伺机清洗,因此臣民归心、四海宾服于我大黎,凭的便是我们元氏的一颗仁心。”
太皇太后将手伏在元淮的膝上,“若你今日杀了芳蕖,便是不顾当日之恩,我今夜前来,并不为了芳蕖,也不为常俊,只为了你和我们元家的列祖列宗,还请你莫要轻易对有恩于你之人动了杀心,做出有损皇家仁德与我大黎的社稷国祚之事。”
“陛下,”卢忆荪也说,“太皇太后说得有理,再者说,如今已到深夜,不宜行赐死之事,恭嫔且有许多罪状,若她能交待干净,还请陛下念在四皇子的份上,对她从轻落吧。”
“既然太皇太后和夫人都替你求情,朕也念在恭嫔昔日的德行,免其一死,押入永巷,等将光禄寺少卿与其宫人审问清楚之后,一并落。”
元淮说完又对太皇太后说,“皇祖母,您放心,儿臣答应您,是不会杀她的,夜深了,还请皇祖母早些回宫安置吧。”
“好,好,”太皇太后被宫人们扶着往殿外走去。
走到恭嫔的身前时,恭嫔抓住了太皇太后的腿,“臣妾多谢太皇太后,臣妾今后不能侍奉在侧,还望太皇太后保重身体,长命无极。”
太皇太后被宫人们搀扶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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