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桑木匠就扛着一张桌案,领着小桑田去了崔先生的院子。
崔先生也不搞焚香磕头那一套,摆开桌案就开始教书。
崔远怀在村里开学堂,可说是冒了巨大风险,他的藏匿之法类似佛门因果,不与人产生交集就不会产生因果,一旦与人接触,气机难免失控。
说也奇怪,总也坐不住的小桑田,一到崔先生的院子里就老实了,村里从此少了个祸害。
大概是村里太安静了,有几户人家终于觉村里有了学堂,而且先生不在乎束修,什么都可以。于是张猎户拎着一只野兔,把小儿子送到了学堂。
崔远怀有点懵,显然低估了民众对诗书的向往。
再过几日,崔先生的小院子里陆续来了五个孩子,桑木匠连忙的又送了几套桌椅板凳过去,顺便把大儿子也塞进了学堂。
崔先生的识字课很简单,手书几个大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类,既是认字也是格物。
学生书写没那么多纸笔,就让桑木匠弄了几个木盒子,里面装满沙子,孩子们用树枝在沙盘里写就是了。
崔远怀也懒得去管那些不相干的,唯独小桑田的功课要求极其严格,每天挨打最多,晚上还要留下来补课,有时候就睡在学堂了。
桑木匠只当是先生管教严格,几天下来就习惯了。
崔远怀藏匿了六十年,闲云野鹤孑然一身,哪有教过幼童,着实伤了一番脑筋。
所谓天才,一旦实力出了认知,生出傲娇之气那是要坏事的,他自己如今悲催的境遇就是绝好的例证。
困扰崔远怀的是,小桑田怎么会开了神识海,明明还没开始炼气?
以崔远怀的见识,只听说过天生灵根、特殊体质之类的,从来没听说过有天生开了神识海的,即便是某些天生灵智的上古妖族,幼年期也没有这么早开神识。
只是桑田这小子不知道怎么用,大部分时候都是被动规避危险,所以才能从两丈高处掉下来不伤筋动骨。
崔远怀很想进小桑田的识海里去看看,又怕这小子心性不稳,惊慌之下伤了根本,于是想用占卜之法,算一算这小子的气运。
正好桑木匠又送来两把椅子,于是盛情挽留桑木匠一起吃晚饭,让桑田和大哥一起回家吃去。
崔远怀旁敲侧击:“你那小儿子太顽劣,将来恐有灾祸,可把他生辰八字交与我推演一番,或可趋吉避凶。”
看桑木匠半晌不说话,似面有难色,崔远怀又问:“是否要回家问你夫人?”
桑木匠这才开口:“实不相瞒,桑田那孩子并非我们亲生……”
“哦?”
桑木匠灌了一口老酒,满眼含泪:“我家是八年前搬来此处,途中多有变故……我婆娘生了一个女娃,缺了奶水又受了风寒,只几天就夭折了……”
“……可巧那天捡到一个婴儿,周围无人,怕是被人遗弃的,我那婆娘说是上天可怜她,刚死了一个又送来一个,一定要抱养。”
崔远怀更加好奇:“抱这孩子时,可有异样?”
桑木匠:“说也奇怪,那天我寻一个僻静处掩埋那夭折的女娃,本来晴天白日,突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我寻着哭声在一棵大树洞里见到那孩子,赤身裸体没有一片布……”
崔远怀暗暗称奇,不再追问,这木匠表面木讷,其实是个聪明人,问多了必然起疑。
……
桑田老实了几天,又开始尽显本性,在学堂上东扯西拉,下课后当然要留下来受罚。
等其他孩子都走了,崔远怀悄悄布下一个法术屏障,坐在案前烧水喝茶。
小桑田在面前站着,不时抬眼偷看,他知道先生摆弄茶道时从不说话。
果然,崔先生一壶灵茶泡好了才抬眼:“你可知,老夫为什么要收你做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