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景州城内最热闹的古董铺子,必要数沈家四姑爷康星桥的崇古堂。
它未必是最豪华的,但却一定是最好、最受客人欢迎的。
这得益于老板康星桥的两个优点。
第一点是外形。
康星桥的面容线条流畅自然,眼上一对浓眉,唇周是齐整的胡须,一股成熟阳刚之气油然而生。
加上他谈吐温文得体、性情随和近人,两者取得平衡,令不论男女老少都乐于和他交易。
第二点便是,如果在他的崇古堂找不到想要的古董物件,他会了解清楚之后另作推荐,又或者询问其他行家,因而来到崇古堂的客人大多都不会空手而归。
这样的康星桥,如果此刻要霍泉对别人说他就是令全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首领,恐怕要让人笑到肚皮疼。
在听沈展玦说之后,他回府便想着修书一封向六扇门求援,可落笔数次,皆不知从何说起。
归根结底还是他与沈展玦不过初次相识,即便他以真心换真心想要助他,可六扇门却不会顺着他心意行事。
故思量几日,霍泉终于决定亲自到崇古堂会一会这位康老板。
然而他却没想到崇古堂内客人络绎不绝。
而且为专心服侍,他们每次只邀请一两位客人入内堂,其余排队的客人只得在前铺歇息等候。
见状,他只好坐在崇古堂对面的茶寮喝茶停歇。
他挑了个可望见崇古堂的位子坐下,本以为不多时客人便都会离开,却没想到人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看着康星桥送走客人又迎接客人,神态真诚亲切,语气温和热络,真好似把每个客人都当做朋友一般,他不禁怀疑起了沈展玦的话——康星桥真的是暗星首领?
继而想到,如果这是假的,那么沈展玦的用意何在?
但旋即他便否认了这一想法,毕竟沈展玦已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且他也能感觉到,沈展玦所说句句是出于本心,自己既然当他是朋友,好不应该怀疑他。
思路千回百转间,他想起了沈展玦所说的梅山之行。
五弟和六弟先前不是去湄山了么?待回去后可写信问问他们。进而他开始想到各种各样可旁敲侧击证明暗星首领身份的方法,全没注意到正午时分崇古堂客人已渐次少了。
“只怪客人太多以致怠慢,万望阁下恕罪了。”
霍泉闻言惊醒,只见眼前是一袭宝蓝银白瑞鹤祥云广袖衣袍,头戴檀木云纹冠的康星桥。
“额……康掌柜认得我是谁?”
康星桥从容坐下,笑着道:“小神捕霍泉初来景州便引起轰动。非凡人物自然一眼便能认出。着实是闻名不如见面,年少有为啊!”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拿了个茶杯,添上了一杯茶,微弯的眼似乎透着一丝诡秘:“霍小神捕来到敝铺,莫非是想找什么玩意儿?”
霍泉从思绪中被其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听他若无其事的询问,心里明白若一个不慎,定将让其觉察端倪。
他还让沈展玦不要轻举妄动,没想到如今是自己快要漏了底!
人急智生,他不由叹了一声,说道:“康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行家。在下确有一事苦恼。”
康星桥讶然道:“康某可是能帮上什么?”
“康老板是知道的,我为追捕犯人来到景州的,可前几夜,犯人被旁人给杀了。”
康星桥蹙眉道:“要出动到霍小神捕,说明这犯人定是犯下重罪,虽不是活的,但死了也能将其领了回去自也能交差,霍小神捕为何如此哀愁?”
“若是那么简单就真好哩!”霍泉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又压低声音说道,“此番追查涉及皇家!这厮拿到了王妃墓中举世无双价值连城的宝石,上头施压着我们定要追回宝石,说白了,这人并非重点,宝石才是。
“如今人没了,线索断了,宝石去向不明,教我如何能不愁?我又听闻,景州内以崇古堂最多奇珍异宝,康老板神通广大能给每位客人找到想要的宝贝,想来必是多门路的。所以便想请康老板为我打听近来是否有来路不明的宝石在市场上出现。”
康星桥哈哈一笑道:“不过是大家伙夸大谬赞了,”旋即皱眉道,“至于打听这宝石情况,咱们这行只要是正经的、讲规矩的,都不会收这类贼赃,更何况是这样还被重点关照的贼赃。至少也得过个一年半载的冷河……哦,也就是得晾个一两年才会见光。可是到了那时,都不知流传到哪儿去了。”
霍泉道:“那这些时日我可得让人加强往来的搜查,也有劳康老板替我看看是否有人急于脱手了。”
康星桥拱拱手,表示一定,两人便继续喝茶了。
却听他问道:“但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会有人猖狂到太岁头上动土的?”
“原本为安抚百姓,我吩咐衙门对外说是寻常的江湖仇杀。看在康老板你的份上,我才将实话与你说明白了,只是康老板定要守住这个秘密!”
“一定!”
得他答允了,霍泉才凑近了低声道:“杀了那犯人的正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
“什么?”康星桥震骇道。
“可惜我当时被人引开了……现在想想,把我引开的那人应该就是这伙杀手的首脑人物……对了!当时那贼人逃去的方向,正是崇古堂所在的方向。近来崇古堂没发生什么吧?”
他做了那么多铺陈,只是为了最后这句问话。
康星桥脸色一变,瞬息即恢复如常,淡笑道:“眼下一切都还安好!多谢小神捕关心。”
虽只一刹那,霍泉仍是抓住了其表情的反常。
实际上,他并不大能确定当晚那人逃去的方向,只是灵机一动,没想到这便将其诈出来了。
眼下不动声色,只道:“如此就好!崇古堂如发生什么事了,康老板尽管与我说……”
却听到一把女声,道:“怎么今日康星桥你到这儿来了?”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女人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馔盒,从崇古堂往茶寮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