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正在西城最繁华的街巷上闲逛着,边走边东张西望。
距离见到清明那天,已过了五天,他再没出现过。
今天难得师傅清醒,筱听话。她一早便拿了医箱直奔西城,她还记得那个牌楼。
白石城既是内城,自然不大,不似其他城池分个东南西北中,白石城只分东西两城。东城太平天下,西城龙蛇混杂
举着杂货,往来吆喝的小贩尽管无人理睬却喊得越发兴高采烈;坐在自家店门口小老板娘梳理着原本就锃光瓦亮的发髻;一群笑闹着追打着彼此的小娃儿们横冲直闯;路边晒太阳的打盹的老人们时不时被梦惊醒,朝路中一看,露出轻蔑的神色再度合眼睡去……
也不时有些大摇大摆,目光猥琐的男子招摇而过。九千正放慢脚步躲避着,一顶粉红小轿迎面来,九千好奇的多看了几眼,不知是富家小姐,还是青楼女子?
那男子一脸垂涎的凑上前去,却被跟在小轿旁的壮汉跟班挡了去路,他只得骂骂咧咧的摇晃着离开了,九千经过他身边时,一阵酒气扑面而来,不禁掩鼻躲避,却被他看到了。
“小娘们儿,嫌我臭?”肮脏男子见状拉开自己的衣襟嗅了嗅,色迷迷的盯着九千,“看不起你徐豪爷爷吗?”
九千心中轻笑,不予理睬,径自前行着。
可她忘了,这里不是玉铂山,她的深绿衣裙在这里不再是不可侵犯的标志。实际上,这里的人
向来是富贵眼睛,有钱有势人家的姑娘出门皆是前呼后拥,才不会被调戏。而孑然一身,提个药箱的九千,自然引起了徐豪这种老混混的不满。
街巷上虽不拥挤,也是人来人往,徐豪像没看见一般,栖近九千的身后。
九千自是一早就察觉到了,猛地回过身,怒瞪着一丈之遥的徐豪。“站住!你要干什么?”
九千的怒喝非但没有制止徐豪,反而使他眼中的淫欲更重,还夹杂着癫狂和愤怒。“臭娘们儿,还挺倔。我要干什么?告诉你,你徐豪爷爷要让你伺候我,就今天,现在,在这柳霞街上!”
九千未曾想会有如此境遇,余光瞥到静静坐在自家门前围观的人们。心中叹了口气,倒退着使出身法,一连向后划开了七八步。
那徐豪想是不懂武功,揉了揉眼睛看着几有些远的九千,竟迎面追了上去。
“徐豪,你敢?”
九千本是怕惹麻烦,正要施展轻功逃走,却被着一道清脆洪亮的声音牵止了脚步。只是令他惊讶的并不是终于有人为她出头,而是这声音竟令身为轻功高手的她辨别不出方向。
徐豪倒是被下了咒般,颓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吓叫一声跳了起来正午的太阳将地面晒得火辣辣的,他被烫到了。
九千无暇理他,只注视着此时正坐在斜对角屋脊上的少年。
“唐瑛!”徐豪指着那少年大骂,“有本事你他妈给老子下来!”
被唤
做唐瑛的少年闻言竟真的飞身而下,落在两人面前,面向徐豪,两手一摊,冷哼一声,道:“怎样!”
九千这才注意到,这不是少年,只是个小男孩。脸颊瘦削,下颚尖细,穿着单薄的短衫衣裤,凭身材外貌判断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最多不超过十二岁。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孩,竟一句话就将徐豪吓得畏缩。
其实,徐豪在唐瑛身形跃起之际,就已退后了几步,此时是面露恐惧之色。可他嘴巴上并不服输。“两个野货,狗仗人势,学几天功夫就在西城称王称霸。老子当年混西城时还没你呢!现在落魄了,你别得意,等我找人收拾你……连带那个小娘们……”
徐豪骂骂咧咧的走远了,每句话都不堪入耳,九千和唐瑛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们只任他离开了。
“你不是西城的人?”唐瑛从头到脚打量着九千。
被一个小孩这样看,显得实在愚笨,可九千只好点头。倒不是觉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是感觉到唐瑛冷硬高傲的目光下释出的善良和侠气。
这一点,和筱很像。
“你是大夫?”唐瑛目光流连在九千的药箱上许久。“来出诊的?”
九千想想,即便她不请自来,也算是出诊,于是又点头。
唐瑛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须臾又再度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九千脸上,“我好象见过你。”
“我是来找那个在西城功德牌楼下摆摊的
清明的。”九千终于道出实情。
唐瑛闻言目光一亮,唇边竟漾起一丝玩味的笑,使得原本眉清目秀的他顿时顺眼了许多。
“当然认识,走吧。”唐瑛也不询问九千的意见,便率先带路似的走在了前面。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九千在唐瑛身后,来到一处深巷里。
九千惊奇的望着四周高矮不一的围墙,明明可见带瓦的房顶,再一转眼却又不见屋舍;前一刻耳畔还能听到细微的谈话声,过了一道门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这是……迷魂阵!
九千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这西城迷路的境况,真不知是巧合还是中了招。那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又未经实践,偶尔来到闹市迷路的可能也是有的,可此时在一个普通的小胡同里见到如此高深的奇门遁甲之术,令她的心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这个西城看似落魄,实则不简单吧?
再看着前面带路的唐瑛,想想清明,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清明的伤怎么样了?我明明叫他来医馆换药,等了一下午也没来,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刚刚途中他们经过了西城功德牌楼,清明并不在那里摆摊,九千有些担心了。
“你跟来就知道了。”唐瑛回头说了一句,又继续前行。
他足足比十四岁的九千矮了一头,可他表情傲慢,口气冷淡,神态举止都不小孩子。
九千有些后悔跟来了,心下留心的记着可以折返的
标记,又道:“如果他的伤没事,那我把药交给你,我就先……”
话音未落,只见唐瑛脚步一顿,挡了前路,低声道:“别再往前了,危险。”
“怎么回事……”九千自觉的住了口,因为她也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来自四面八方。“唐瑛,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