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清晨第一通电话是乔太太打来的。
&esp;&esp;彼时沉知墨正在用早膳,之所以用“膳”字,而非“早餐”、“早饭”,绝不是因为她装,谢家亏损了些,架子还在,全家现在最紧她和听雨两张嘴巴,每次吃饭,佣人们都如精锐出战,手传手,步传步,从厨房紧张到饭桌子。
&esp;&esp;“太太,可还要加菜?”管家太老了,身体蜷成一尾虾,所以看不见桌上成山的汤菜。
&esp;&esp;沉知墨摇头,再提什么要求,那几条由人组成的尾巴,又要在院子里荡过来、荡过去,看得她心烦。
&esp;&esp;“太太,有电话找。”一名丫鬟从尾巴尖快步到尾巴根来报告。
&esp;&esp;沉知墨正要起身,电话机已经人传递着捧到她跟前了。
&esp;&esp;“喂?您好?”
&esp;&esp;话筒那边没声,等到沉知墨疑心电话机坏了的时候,突然又传来爽朗的连串笑,“谢太太!恭喜!”
&esp;&esp;乔太太?这人有些时日没给她打电话了。
&esp;&esp;“早上好,乔太太。”沉知墨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成熟些,“这喜从何来?”
&esp;&esp;“一喜祝你喜得贵子,二喜嘛……我已经派人过来了,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esp;&esp;跟她猜想的一样,沉知墨按住砰砰乱跳的胸口。
&esp;&esp;“我给小妹妹打了些金的银的首饰,叫人一道送来了,不晓得合不合适?”
&esp;&esp;“你送的,都合适。”
&esp;&esp;“妹妹生下来多重?身子恢复得怎么样?”
&esp;&esp;“还好,这孩子不叫人操心,刚出来才五斤半,比老鼠大一点,这几天养胖了些了。”
&esp;&esp;这般扯了会家常,几位银行职员上门来了,乔太太笑着挂断电话。
&esp;&esp;职员们放下公文包,一板一眼地向她列出文件与单子,她能继承的、要使些法子才能继承的、固定的、不固定的资产……
&esp;&esp;沉知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只得讷讷地跟着他们的话点头。
&esp;&esp;谢月枫比她想象得还有钱。
&esp;&esp;仅中央银行一家的存款就高达四百万元。
&esp;&esp;难怪乔太太殷勤,沉知墨很上道地表示拨五万元出去买乔家的股票,以后来往办事也好行方便。
&esp;&esp;签完字,沉知墨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esp;&esp;钱这东西,超过一定数量,就连想象力也跟不上了。
&esp;&esp;比如,她无法想象四百万崭新的大洋垒在自己跟前是幅什么景象。
&esp;&esp;她也不再是眼巴巴等着妻子签支票的陪衬品了。
&esp;&esp;职员们办完手续走了,沉知墨坐了半天,还是没缓得过来,佣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她一发火,“下去!”
&esp;&esp;这一声比任何时候底气都要足。
&esp;&esp;金钱带来的底气。
&esp;&esp;吼完她又有些后悔,追出门想给那名佣人道歉,却见季曼笙拧着个人从大门口进来了。
&esp;&esp;“诶诶诶……小亲家……你轻点……”
&esp;&esp;“季曼笙!你干什么!”沉知墨几个箭步过去就要夺人。
&esp;&esp;季曼笙伸手钳住她腕子,将母女二人都给把握住了。
&esp;&esp;“嗳!表姐,你来评评理,欠债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
&esp;&esp;“你欠人家什么钱了?”沉知墨往旁边一瞪,沉春兰心虚地撇过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esp;&esp;“咳,我看看。”
&esp;&esp;季曼笙丢开沉氏母女,掐着手指头算起账来,“亲家昨晚在庄上输了六百块,阿语的赎身费六百块,表姐,你现在拢共欠我一千二百五了。”
&esp;&esp;“那五十怎么多出来的?”
&esp;&esp;“阿语找我借了五十块钱。”
&esp;&esp;“她要钱干什么?”
&esp;&esp;说曹操曹操到,方语正好提着大包小包回家了,沉知墨走过去一扯口袋,里头装的全是婴儿衣服与用品。
&esp;&esp;“家里用都用不完,还借钱去买?”